01
这是上世纪末一个典型的北方小村庄,宽敞明亮的大瓦房,五间一厦,三间一院,错落有致地排列着。有几家新房子的正面墙和大门口,贴着雪白的瓷砖和带有熊猫竹林的墙画,在北方灰扑扑的冬季里,分外惹人注目。
村里大槐树下的那座新房子,是村里最时髦的一座。房子的前沿起厦,厦廊间用大玻璃罩住,太阳透过玻璃窗照了进来,泛光的墙壁和地板间充满了暖暖的阳光,像温室一样温暖和舒适。
与这个温馨的画面格格不入的是一个年轻的少妇坐在椅子上,眼睛呆滞,神情恍惚,任怀里的婴儿怎么哭闹,始终像木雕一样坐着,一动不动。
女人是新寡,丈夫几天前得了重病不治身亡,丢下她和一个不到一岁的女儿。在送走丈夫的那天,娘家人要接她回去,她执意不肯,说丈夫没了,但家还在,还有他的女儿,她要在他们自己的家里把女儿养大成人,她相信他能看的到。
睹物思人,家里所有的物件上都有丈夫的气息,少妇每天都生活在悲痛之中,茶不思饭不想,孩子也无心照顾,几天后,女儿又生病住院。
闻讯赶到医院的娘家妈看到小脸烧的通红的外孙女,劈头盖脸地对女儿好一顿骂:你这样作践自己和孩子,他能活过来吗?人这辈子都不容易,命把咱推到哪儿咱就在哪儿过,你现在这个样子,是对的起孩子她爸还是对的起你娘儿俩?
说完,搂着女儿老泪横流:闺女,咱就这命,就算命不好咱也得好好地活,把孩子养大,活出个样子来。
02
少妇是怡雪的母亲,在十岁之前,怡雪眼里的父亲是一个温厚豁达、乐观开朗的男人。怡雪是这个男人的掌上明珠,就连小她五岁的弟弟,也知道姐姐是这个家的公主,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姐姐不吃第一口不玩第一次,他是不能占先的。
那天在学校里,怡雪拿出父亲才给她买的铅笔盒放在课桌上,同桌小敏一把抓了过去,眼睛放光地惊呼:“哇,好漂亮啊!借我用用。”说完,爱不释手地摆弄着。
自己的心爱之物被别人抢,怡雪不高兴了,伸手夺了回来:“我还没有新鲜够呢,要是喜欢自己去买。”
小敏撅起了嘴:“你自己的东西什么时候也能用,先让给我。”说完又要从怡雪手里夺。
两个人你夺我抢地打了起来,怡雪骂小敏强盗,抢别人东西。小敏骂怡雪是没爹的孩子,她爹在马庄村早死了。
虽然最后老师批评了小敏,但她的话被怡雪记在心里。回到家后,小敏的话一直在她脑子里回荡,她想问母亲,但又不敢开口,忽然想起母亲有一个常年锁着的小木匣子,就在橱柜里放着,有一次她放学回来时看到母亲在看里面的东西,看到她赶紧锁了起来,把钥匙重又挂在腰上,难道那里面有什么秘密?
终于有一次怡雪趁母亲睡觉的时候,把钥匙偷了出来,打开那个匣子看到里面放着户口本、结婚证和一些证件票据之类。她忽然一愣:怎么里面有四本结婚证?
她拿起来看到有两本是母亲和现在的父亲的,母亲脸上虽然挂着笑,但掩盖不住淡淡的忧伤。另两本却是母亲和另外的一个男人,那张照片上的母亲笑容灿烂,那个男人年轻英俊,双眼皮大眼睛和自己的一模一样。而母亲和现在的父亲,都是单眼皮。
她又拿起户口本,自己的那一页的曾用名一栏,填着:马怡雪,而自己,现在是王姓。
03
为了庆祝怡雪大学毕业,父亲准备了一大桌子菜,都是她爱吃的,也是父亲最拿手的。怡雪很奇怪:她从小爱吃什么,过上几天那道菜就会成了父亲的拿手菜,也不知他是怎么做到的。
父亲很高兴,破例地让她和弟弟也喝点酒。说一眨眼都成大人了,今天高兴,又是在家里,开开戒。
吃完饭,母亲把怡雪叫到一旁,神情肃然,想说什么又不好开口,坐了好几分钟才眼睛望着窗外,像是对她说又像是自言自语:雪儿,我给你说件事。
说完这句话,母亲又闭了口。怡雪说:“您是不是想给我说我亲生父亲的事?不用说了,我早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