帘外秋弦听几声,轩窗晓色梦初惊。曾付词心君莫忘、绾深盟。
鱼信雁书情易托,风程雨路恨难行。今世后缘君莫失、结来生。
——山花子,莫忘莫失
欧阳梨落把游戏手柄耷拉了下来,屏幕上出现了“胜利”的字样,他想,这应该是日本文字的“胜利”,看着总觉得很奇怪。刚刚,他完成了“二乔争夺战”那一关,用周瑜赢了整场战役,游戏汉化的水平还不够,游戏结束了,CG的字幕全是日文,一点都看不懂,显示器里小乔挽着公瑾的手,大乔害羞地站在伯符旁,摇了摇头,字幕君也许是大小乔在夸周瑜和孙策两人吧!
他微微抽动了嘴角,扶了扶快滑下鼻尖的眼镜,看着他那不大的LED屏幕:小乔和周公瑾站在一起,周大都督的飒爽英姿。于是,思绪飞了:不是吕奉先,怎配得上貂蝉;不是孙仲谋,怎遇得到练师;不是曹子恒,怎会拥有甄宓;不是关维之,怎会邂逅鲍三娘;不是诸葛孔明,怎能俘获黄月英……他看了看时间“9点了”,突然看到电脑旁边躺着本岛田庄司的书,半合着的《御手洗洁的舞蹈》里夹的一张当书签的照片;看着照片上的景想到了什么,倏地,他把游戏手柄收了起来,把游戏保存了进度,然后关了电脑。随便套了件衬衫就出了门……
从安德门到中华门那段地铁是露天走在外面的,他凝视着车窗外飞逝的风景,三月末柔软的阳光从排列整齐的云层中射了出来,蓝天下,树木走的好“快”,建筑好像离得比较远,所以走的相对“慢一点”,山景走地“最慢”应该是离得更远咯;梨落又低头看了看手表,“哎!时间应该走得比最近的树还要快吧?”他轻叹了口气。列车突然驶进了隧道,周围一片黑暗,梨落换了个姿势,靠着地铁左边门口侧面的玻璃,左手从自己身后拉住扶手……
“天气还真心不错,应该已经开得差不多了吧……”梨落望着窗外出神地思忖,无意识地舔了舔有点皲裂的嘴唇,估计是玩游戏那么久没喝水的原因。
隧道里,好黑,于是对着窗玻璃,看到自己的头发好像有点凌乱了,应该是刚刚为了赶上这班地铁跑得太快了,空气对流着把它吹乱的,于是用手指试着整理着;镜面里突然出现一个靓影,梨落迅速转身,他愣在那儿,眼睛放光……
右肩靠着扶手玻璃,看着斜对面的女孩,她在和旁边的男孩说笑着,笑眼眯着,眼角向下,像月牙,梨落在想一个天象的专有名称,对了,叫——下弦月,每次梨落熬夜后都会出去看一眼月亮,见到弦月时总会很欣慰的对着它笑,然后回去就美美地踏实地睡觉;兴许他一直认为——孤独只是因为把月亮当做了自己的坟墓,而他的坟墓应该是缺月,肯定不是满月……
斜对面37度,垂直直角边为1.1米和1.8米,相距的直线距离大概2.16米左右,所以即使看着人家,别人也不会有察觉。梨落用他心理学在那儿为自己偷偷看人家而找借口,不过,这种天然的弦月似的笑眼真的少之又少了,他也许只是不想错过欣赏“这种美”。
“下一站是玄武门站,有到玄武湖公园、鸡鸣寺的乘客请在列车行驶方向左侧下站……”列车报站了。
车门开了,他拍了拍自己身上,把衬衫抚平,然后走出了地铁,下车后,转头看了一眼,一瞬间,他居然和她视线对撞了……梨落怔在那儿,门就这么关了,他低着头,慢慢地往地铁行驶的反方向走了。
不知是有目的还是无目的地在那走着,绕过了好多路口,阳光直接打到他脸上,笑着看着太阳,“今天你应该一样灿烂!”他在路口远眺着,看到前面的路口的指示牌,然后微笑了一下,目的地快到了。
“听说,男人看到美女都会眼睛一亮”,梨落摇着头想着刚刚女孩的笑容,“这句话原来是真的”,不由得傻笑了,可一笑脸上的肌肉就疼,耳边却似乎响起了谁外放的西野加奈清澈的歌声。
走着走着,突然,他呆住了:一大片一大片的嫩白和微粉就扑面而来,好美的说,他愣在了那里,或者说,整个人就被这样的感觉呆滞住了,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旁边都是赏花人,又拿着高倍单反的,有学生模样结伴的,有情侣手牵手的,有一家人其乐融融的——一副生机勃勃的景象,人们有说有笑。
居然比想像的还要惊艳,今天刚好是樱花盛开花期的时间,每个花朵都是开着满满的,仿佛“早安组合”又在唱《樱花满开》了,四瓣或者五瓣的花,有的纯白有的嫩粉,有的树上已经开始长叶子了,看样子那棵树应该开了很久了,好几朵合在一起,显得是那么艳,整条路都是满满的暖意。
“ka ku yi……”旁边几个人在那说着什么,梨落使劲地回忆那句日语究竟什么意思,但后来还是敲了敲脑袋没想起来,暂且认为在和樱花打招呼吧。
“ta no xi!”梨落有点摸不到头脑了,那群人在惊讶着什么,回首间,一阵清风,樱花雨若撒落就这么缓缓地漫了开来,突然抬头看着满天的樱雨终于明白了他们的惊讶。在梨落眼里有两种东西是最美的:一种是无懈可击的公式,一种是秒速五厘米的樱雨;也许以后还会有其他什么是美的事物或人吧。他想着。
肚子叫着,就这么走进了一家露天的西点屋,在一棵很大的樱花树下显得是那样的静谧,买了杯的热可可,他一直对可可毫无抵抗力,哪怕不吃主食也愿意多喝一杯;他闭眼猛吸了一口,那股可可的顺滑就这么从舌尖滑到了喉咙,好美妙,比咖啡沁心多了,大脑就这么好像突然激活了。
梨落伸出了右手掌,一片粉色的花瓣缓缓地做着落体运动:
“坼尽醇粉能有谁,娆姿烂漫渡春风。为契青枝缘一段、许容华。
闲倚短篱香缕缕,漫评陶令澹些些。根骨天生浑一成、毋须夸。”
居然用《山花子》的词序无意间写了首词,他欣慰地笑了,但没准备记住,即使他知道这是灵感,会马上忘记的……但据说,所有往事和灵感,记录下来了才有资格去忘记。
突然一个“物体”飞快的从梨落的腿旁边经过,他回头顺着其运动轨迹看到一个披肩发的小娃娃。
“姐姐,姐姐,芒果班戟多少钱一份?”
“18块哦,小朋友。”
“哦,18呀!”说着,她从胸前的小口袋里拿出钱来数着:“5块和5块是10块。”好稚嫩的声音,长得就像一颗草莓,水水的,可爱极了,然后是数硬币,“11,12,13,14,15,咦,没了。”她撅起了小嘴,“不够,那姐姐不买了!”说完就转身开始用儿童的专有行动方式跑了起来。
梨落突然从旁边出现,刚好在其运动轨迹上,你们懂么,一个“小麻雀”就这么冲向了一个“大网一般”的人身上,这张网里面也许还带着“海绵”,梨落往后仰了一下,一把抓住小女娃,生怕她摔着,而她胸前的钱却撞飞了出来,看着撒落的硬币,“哎呀,对不起啊,我帮你捡啊!”
“唉哟!真不小心!”小女孩揉着自己的肩膀,可能梨落抓她的力度有点大了。
“5块,10块,15块,16,17,18,19,20,好像够买份班戟诶?是不是刚刚你把钱数错了?”梨落把钱塞到女娃的手里,很释然地看着她。
“啊,真的诶!谢谢蜀黍!”她看着钱,又看了一眼梨落,眯着眼笑了,也是“弦月”,然后她马上奔去了卖柜处,很开心地说着,“姐姐,我要一份芒果班戟!”售货员看了他一眼,他对着那店员笑了一下……
梨落又吸了一口可可,蓦然回首时看到旁边站着刚刚地铁上的“弦月”眼的女子和一起说笑的男子,她看着梨落;他有点尴尬,点了个头,从旁边借道走了。
太阳很大,但有着微风吹着却很是舒畅,突然想起他来的正事,快步走着,寻找着什么,来不及看周遭的春意盎然,快步走过了樱花大道,也渐渐地离开了满园的樱花,从菱洲穿过樱洲又到了不知名的地方……
很久,他才停了脚步来,这条路他应该经常走,这里没什么人。他面对着一张公园长椅,苦笑了:“怎么了,你,小樱,今年怎么……”他有点说不下去了。也许会让人疑惑,因为他在和长椅后面的树“说话”,树上没开花,或者说,花已经谢了,这里正对着太阳,却不见有何生机,没有花瓣,甚至叶子也没有,梨落无力地瘫坐在长椅上,脑中回想着早上夹在书里的那张照片,那是去年他和“小樱”的合影,去年也是今天,“小樱”就和其他樱花树一样,漫开着,俘获了好多人的“疲惫心灵”;很多朋友看到那张照片都说好赞,梨落甚至自嘲着说,“这是我和这棵树的‘结婚照’!”
只是,今年……“难道你不要我了?”他有点泄气道,“哈哈哈,我是不是太傻了,一棵树而已……”他摇了摇头,左边嘴角抽动着,摸着沧桑的头发,瞥了两眼头顶的“媳妇儿”。
“年年岁岁人相似,岁岁年年花不同……是我来得太晚,我追不上;还是你走得太快,你等不得?”梨落低着头,看着自己走了很多路且不是很干净的白鞋子,在心里想着着些“无聊”的事,右手无意间捏瘪了装着可可的杯子,液体从旁边溢了点出来……
“眼镜先生!芒果班戟多少钱一份?”一个女声。
一个黑影在梨落背后的头顶,猛抬头正好撞到了什么,“啊”!
好吧,其实是两声“啊”,她摸着后脑勺,女孩揉着下巴,她眼角渗着点泪光,“疼!”女孩蹲了下来。
梨落忙走过去,“对不起!咦,你是不是……刚地铁上……的女孩?”
“嗯啊!”她站了起来,仰着头看他,堆了两片“弦月”给他,“刚刚你很给力哦!”
“啊,什么?” 梨落微皱着眉头,看样子真的撞疼她了,撞得那么给力?
“你故意撞了那个小萝莉啊,然后偷偷地塞够了芒果班戟的钱,是不是?”她歪着头看他。
眼睛先生转头和她对视,脑中想起了还没看完的岛田庄司笔下的“御手洗洁和松琦玲王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