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仿哀艳体,为修龄女史作
戊戌之岁,为临时工于皮革厂,得晤修龄女史者,绮年玉貌,飘然不群。然眉黛常颦,孑然往来。潜访之乃得其端倪。先是皮革厂大小官员醉心京剧,网罗各地退休优伶,给以优俸,自组剧社。修龄女史嗓音圆润,舞态轻盈,遂为剧社之台柱。工《武家坡》、《凤还巢》、《二进宫》、《秦香莲》等青衣重头戏,亦时演化旦。新戏亦演《白毛女》、《沙家浜》、《红灯记》等,风云得意,誉满僚厂。迨XX事起,剧社首当其冲,官员被批,行头遭焚。修龄女史则因地主成分,遂罹厄运。昔日趋之若鹜者,今日避之如屙。“花原自怯,岂奈狂飙,柳本多愁,何禁骤雨。”其间况味,殆非局外人所知也。女史每日上班工作,有暇则抱膝独坐。久之察余等临时工,并无恶意,而余与东方朔等老油子自知身是临时工,亦无可避嫌者,且吾等亦嗜京剧,暇时辄哼旧剧以自娱,女士遂引为同调。渐与吾等交谈,倾诉衷曲。吾等亦为之扼腕。然时势如此,回天无力,徒呼奈何而已。
红颜薄命自古多,何堪娇躯惹病魔?闻君一席肺腑语,令我三夜唤奈何。
红颜薄命古今同,谁将憾事问天公。何当此身化精卫,人间恨海一填平。
红颜薄命古今悲,春宵轻寒透罗帏。晓钟频催恹恹起,坐对菱花泪双垂。
红颜薄命古今伤,空庭冰簟独纳凉。怕看银河只侧卧,牛郎织女各一方。
红颜薄命古今哀,西风吹送雁阵来。托汝致书莫相误,衡阳南去尚五百。
红颜薄命古今惨,朔风吹雪又一年。何当共君长厮守,愿作鸳鸯不羡仙。
女士之夫远就职于广东,格于时势不得调于一处。女史既自伤身世,又幽情难诉,致患疾病,而当道诸公仍令其往洗皮车间。余与东方朔每每偷暇联句以为戏。以其非正雅之音,历次编诗稿皆摈而不录,早就遗忘,今阅张恨水《春明外史》、《金粉世家》等书,始知此等诗句亦文人之惯技,偶然兴至,就记忆所及爰为录存。
(按此戏作未收入诗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