剃光头
刘耀兰
王子帅到包工头李贵仁家，今天他不提要债二字，只是说来串门。因为要的次数太多了，他就是不给，所以，他懒得说了。他们闲扯了一会儿话，王子帅说：“李哥，不瞒你说，我现在连剃头的几十元钱也没有。”
李贵仁说：“你小子还叫穷，你剃头花几十块，我剃头只花几块钱。正好我也要去见客户，顺便也剃个头，我们一起去吧。”
王子帅说：“既然你这么节约，那我带你去一个地方，那人剃头可真是价廉物美。”
王子帅提着一个包跟王子帅出了门。来到了一处偏僻巷子口停了下来，他们看见一家小铺子，门上隐隐约约有“理发店”三个字，有一个光头老人悠闲地坐在那里打盹。
“就在这里剃吧，他的手艺很不错。”王子帅对李贵仁说道。
进了小屋，李仁贵说：“老师傅，我们要剃头。”
听到喊声，老人睁开眼睛，哆嗦着站起身子，在一张又脏又破的桌屉里拿出剃刀来，在一块黑呼呼的布上蹲了几下：“问，谁先来？”
老人拿刀的手颤悠悠，他混浊的眼睛直朝李贵仁看，王子帅装作镇静的样子谦让道：“还是让老板先来吧。”
王子帅看到李贵仁的喉头明显上下滑了几下。他紧闭着双眼，深锁着眉头，躺在那张破椅背上。老人的手看起来发抖，可运用起剃刀来一点感觉不到抖动，那刀片如一只蜻蜓点水般轻快。
突然，那个老头伸开五指抓住李贵仁的头，拿刀的右手从前额飞快地一下拉到脑后，一绺头发掉在李贵仁脚下，李贵仁从镜子中看到自己头发正中赫然出现一条白沟。
“啊！”李贵仁大叫一声跳了起来：“你这个老东西想干什么？”
老人似乎是从梦中醒过来一般地望着他，问道：“你不是专门来找我的？我给你剃光头是因为看你面善，不然我还不给你剃呢。”
王子帅想笑，可他还是拚命忍着，说：“老人家，你的手艺真好，可事先得跟我们老板打声招呼呀？”
“打招呼？笑话，你们到这儿来找我，不得听我的吗？”
王子帅把李贵仁拉到一边，小声对他说：“我刚才忘了跟你交待，他侄儿就是曾副县长。到这儿来的都是要工程的，他在这儿把关。他要是跟你剃光头，你就有戏了。”
李贵仁不解地问王子帅：“为啥见曾副县长要剃光头？”
王子帅说：“这位副县长精得很，他怕你送了钱，然后去告他，所以要剃光头。”
李贵仁哈哈一笑，说：“他智商也太低了，人家要告，就是把他身上的汗毛剃光了也照样会告。”
“这你就不懂了，你知道县城里的黑社会组织光头党吧？到时你要告他，他会说是黑社会组织在打击报复领导干部。”
李贵仁笑着说：“别逗了，头发剃光了是长得起来的，那有啥用？”
王子帅说：“所以头发一长起来就要到他这里来剃呀。”
李贵仁这才恍然大悟地“哦”了一声。
王子帅说：“老人家，我们老板要剃光头。”
李贵仁的头剃光了后，似乎还是有些不放心。
王子帅对他说：“你这里不是有县领导的电话号码，还有曾副县长的电话号码吗？你打他肯定不接，你让老头打过去，你看是不是曾副县长的。”
李贵仁点了点头。王子帅对老人说：“老人家，你给你侄儿打个电话，然后再把这个电话打给我们老板。”
老头又慢腾腾地打开一个抽屉，拿出一个笔记本：“你把电话写上面。”
李贵仁把自己的手机号写在上面。老头拿出一个手机打电话：“喂，侄儿，有个老板找你有事，你给他打一个电话……电话是139……”
不一会儿，李贵仁手机来电话了。李贵仁拿起一看，真是曾副县长的手机号。他将手机贴在耳朵根上，两只手颤悠悠地捧着。
“喂，我是李贵仁……不是鬼人，是贵仁，是你叔介绍的……什么？……哦……哦。”
李贵仁听了电话，满脸堆笑地说：“老人家，曾副县长说那东西放您这儿……”
老头问：“他说过给你吗？”
“他就是这样说的。”李贵仁满面堆笑地说。
老人又从抽屉里拿出一张图纸来，李贵仁迫不及待地展开一看，是一张“名苑世界”图纸，这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啊。
“我这不是在做梦吧？”他自言自语道。
老人说：“你把剃头钱交给我吧。”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百元钱放在桌子上说：“老人家，这是我的剃头钱，零头就别找了。”
“剃一次五千。”老人不动声色地说。
“啥？剃一次五千？”
“对，剃一次五千，一共要剃六次。”
李贵仁说：“哪里听说剃一次头要五千的？而且要我剃六次头？”
王子帅附在仔耳朵上说：“刚才不是跟你说了吗？为了保证你是光头，要多次来这里剃，费用要一次交清。”
正当李贵仁举棋不定时，王子帅又说：“算了吧，你就算一两年没工程做也不会饿死。”
李贵仁一咬牙说：“舍不了孩子套不着狼。”
他从提包里拿出一大包用报纸包着的钱，说：“这是我准备去请客的，这次就不去了，刚好三万，现在就给您。”
老人接过钱，说：“我打一个电话，让他来见见你。”
李贵仁不相信自己的耳朵，瞪大了眼睛问：“是真的吗？”
老人呵呵一笑说：“是真的。”
随即，他又拨了一个电话：“侄儿，这位老板要见见你，你过来吧。”
不一会儿就来了三个人。老人把钱给了其中一位年轻小伙子，说：“侄儿，这是你们的三万工钱，点点数。”
王子帅从口袋里掏出一把欠条塞在李贵仁手里，呵呵一笑说：“这位就是‘曾副县长’。”
李贵仁一下呆在了那里，他半晌哆嗦着指着老人问：“你……究竟是谁？”
王子帅哈哈大笑说：“李老板，不怕你耍赖！告诉你吧，曾副县长已被‘双规’了，他的电话早停机了。你没想想，即使曾副县长不‘双规’他会给素不相识的你打电话，明目张胆地索贿吗？至于说他的电话号码，是这个年轻人用了改号软件，不管是谁打给你的电话，都会显示是曾副县长的。我设计剃你光头，就是要你记住这次教训，再不要贪农民工的血汗钱。”
李贵仁一下瘫软在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