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豆生南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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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应该是杏花微雨的江南吧,春草漫过河堤时节发生的爱情。

不是我们情有独钟,但凡是邂逅,今人或古人,所有的缠绵悱恻都愿和烟雨、江南沾染上丝缕的关系,只是这当中真有一番不可言说的情结在。不尽是文人骚客,痴男怨女的婉转凄凉。

那一日,他许是腻了宫娥翠袖,丝优箜篌,竟信马由缰,到郊外寻花问柳。他也是一等一的才子,从小天资聪敏,来顾山隐居是为了编集《昭明文选》,却不似乾隆下江南的附庸风雅。

走过一条清溪,他觉得口渴起来,正好迎风送来茶香,抬头看见前面一座小小茶坊,便信步走了进去。她捧了一盏茶过来,只见云鬓青黛,面若桃花,浅笑盈盈。这一笑,似已耗尽此生等待。他与她正像那许仙与白娘子西湖初遇,相逢却似曾相识,未曾相识已相思。

我想,我们无法解释何为一见钟情,或许真是命中注定。有些人,只要那么一眼,就已今生注定。春花软柳,佳人如玉,此刻,昭明的心旌必是摇曳不止。

此后,他便天天来,有时也着宫使接了她,去他的读书台上。他已经遣散了身边的宫娥,她就成了灯下伴读添香的红袖,在他疲累时奉上香茶一盏,那是虎跑泉的水沏出的清冽情意。红颜在侧,前程有望,他自觉一切都顺心如意。他以为她是上天赐给自己最好的礼物。可你知道,世间最简单、却也最难的不过就是一个情字。人生无常,他又怎会想到,她的出现,只会是他一生的羁绊。

那一次,她启丹唇为他弹唱解乏,吴侬软语,一曲歌毕,他不禁叹道:“有慧如相伴,何用姬妾成群?”

她明白他是借机向自己表明心迹。她笑着,带着低低的哀伤:“萧郎……你是太子,这是无可奈何之事。”

  萧统也笑了,仿佛永远没有担心过这点:“我是太子,慧如,我是太子,你要信我。”

她点头,眼中凝聚着难以化解的忧伤。不是她不相信他,只是身份地位太过悬殊,礼法宗教的桎梏,由不得她妄自天真。

待到《文选》编顶杀青,他终于要回京去。临别马上,他仍豪情不减,逸兴遄飞指着远方:“慧如,来日我要凤筌龙鸾,紫盖香车迎你回京。”

她站在马下,竟无语凝噎,只是凄凄地看着他。半晌,她轻轻取出一物放在萧统掌心,道:“昔有妇人相思成血,化作相思豆。今以一双红豆付君,若君早归,妾当免于此厄,不然,日后……望你见豆如见人吧。”

他就此别去,归来却杳杳无期。果不出她所料,世事绝不会这么简单,他要娶她,遭致的何止一方责难?纵使他是太子也一样,他大,大过平民百姓,大不过礼法森严如天。

“宫门一如深似海,从此萧郎是路人。”怀着寒微无路扣金门的凄伤,慧如相思成疾,当他再来时,已是红颜零落青草稀了。萧统并无哀哭,只是亲手栽下两颗红豆,黯然回京,自此一病不起,数月后,薨逝。

这是传说还是正史,我们无从得知。只是精致至此,忠贞如此,不禁让得后人唏嘘不已。萧统手植的两株红豆树,数百年后倏然合抱,树干并为一体,上枝仍分为二。

后唐人王维从江阴过,见此树心有所感,便作著名《红豆》一诗。 

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

《红楼梦》里宝玉的一支红豆曲唱得好:“滴不尽相思血泪抛红豆……”可见,王维的诗经一代代传下,后人以红豆寄相思,竟成了约定俗成的风习。

我们常说,生生世世相思,犹未厌倦满足。许是贪恋也好,执着也罢,只因人世无常,众生有情,还未为你红豆熬成缠绵的伤口,还没和你共赏这世间良辰美景,怎能就此放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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