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自己幸福的状态下，才能收获幸福的婚姻和爱情。

一

“啪”一个购物袋被扔在门口，接着又一个。因为太用力，袋子摔破了：红的草莓、紫的葡萄，酱状糊在苹果和香蕉上面。色彩纷呈的水果沙拉和袋子里的保养品来了一场零距离接触。

肖瑜呆呆地看着，突然手又被粗鲁地抓起来，牛奶箱子被放在了上面。两只箱子的重量让她不由地趔趄了一下，左脚踝传来一阵刺痛。然后“砰”的一声，门被重重地关上。这么严重啊，进门都不让了。

她咬住了嘴唇，把手中的纸箱放下，给两只购物袋胡乱地混合在一起。手里拎着，怀里抱着，一瘸一拐、一个台阶一个台阶地往下挪。出了单元门，扭头看了一眼，客厅的窗帘拉着，什么也看不见。

初夏傍晚的风，像调皮的孩子，不停地拨弄她的长发，甚至和她玩起了捉迷藏。她一动不动地站着，任长发乱舞。肖瑜疼得麻木了。此刻最想做的事情是把脚上的高跟鞋扔进垃圾桶，算是迁怒吧，她苦笑。

“小瑜？”一道温和的女中音在耳边响起。

肖瑜想把挡在眼前的头发扒拉开，可是两只手都占着。她赶紧转过身子，顺着风吹过来的方向，头发飘在了身后。再寻着声音的方向看过去，原来是邻居张阿姨。

“张姨，您这是去遛弯？”

“没有，去食堂吃了晚饭。怎么，你妈妈没在家？”

肖瑜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幸好张阿姨自顾自地继续说：“你妈妈现在可是院里的名人，好多人都抢着和她跳舞。不过，她跳得是真好，跳起来的感觉一点都不像她了。”

“是呀！她从小喜欢跳舞。”肖瑜笑着说。

“对了，听你妈妈说今年年末你就结婚了。她对你的对象可满意了，还给我看了照片。小伙子长得不错，每天早晚都和你妈问好。要我说，差不多就行了。你的条件好，一般的人不敢接近你。再说，这岁数大了……”声音戛然而止。

肖瑜讪笑，见张姨一脸尴尬，连忙接话：“哦，张姨，我知道，您说得没错。”

张姨马上眉开眼笑：“就是，就是。我也是看着你长大的。这女人呀，工作再优秀，也要有个自己的家。结了婚、生了孩子，就是一个完整的家。”还踮起脚，拍了拍肖瑜的后背。

坐在车里，肖瑜探出头看着这个长大的地方。绿意盎然，环境清幽。幼时起，她就极度渴望长大、读一流的大学、入职知名的公司、挣很多很多的钱，让妈妈脸上的笑容多一些，再多一些。

为什么这些都做到了，反而……她把额头抵在方向盘上，没有眼泪，只有无尽的疲累。副驾驶座位上的手机，发出光亮，伴着嗡嗡的声音。声音停止，光亮消失。如此，循环不已。

肖瑜在心里默默数够了三百个数字，五分钟是她给自己调节情绪的时间。抬起头，用手顺了顺头发，脸上恢复了风轻云淡。车子启动，打开蓝牙，助理小阳焦急的声音传来：“瑜姐，今天晚上的公司宴请，您不参加了吗？”

“时间还没到呢，你着什么急。”肖瑜略带着沙哑的声音说，手上转动方向盘，打开右转指示灯，脚下轻点油门，车子缓缓地汇入到主街的车流里。

“瑜姐，您身体不舒服吗？”声音里带着紧张。

“我没事。现在去换礼服。你把上午的报表发过来。晚上19点，公司大堂见。”

二

一家私人会所的门被推开，训练有素的服务人员走上前来，礼貌地问：“您好，请问您有预约吗？”

“没有，我找你们老板。”

头发有些凌乱，五官搭配让人惊艳的一位大美女，淡紫色衬衫的袖子半挽着，乳白色过膝裙上面沾染着红色的污渍，而且手里拎着一双至少八公分高的白色高跟鞋。服务人员的视线又低了一点，看见了涂着红色指甲油的两只脚静静地踩在地毯上。

这是什么情况？服务人员不由地愣住了。

肖瑜站着不动，左脚脚踝处钻心地疼，没红没肿，不会是伤到骨头了吧。她皱着眉，如果是这样，就麻烦了。

“我的天，这是怎么啦？”伴着尖锐的声音，一道窈窕的身影已经迅速地来到肖瑜面前：“肖大总监，您这是被……”

“Stop！关上你无限想象的大门。刚才，我去看了我妈。”

宋薇把放在嘴边的手收回来，夸张的表情也顺势收起来，觑着肖瑜的脸色问：“被阿姨打了？”

“没有那个荣幸啊，连门都没进去。”肖瑜一脸委屈，大眼睛眨了眨，眼圈红红。

两人自初中相识，现在都二十年了，宋薇最受不了的就是肖瑜的这个表情。她把鞋子接过来，放进门口的鞋柜，拉着肖瑜的手，就往里面走。

“啊，疼！”肖瑜指着左脚。

“哪儿疼？怎么弄的？”宋薇蹲下来，双手轻轻地摩挲。

“就是这里！”肖瑜倒吸了一口凉气。

宋薇又按了按，松了口气：“扭伤，不过没伤到骨头。”

“你确定？”

“不相信我，难道还信不过我们家老周啊？这点急救知识，老周亲自指导。”

“那就好。怎么能让疼减轻点？公司晚上还有宴请呢。”

“没有！卧床休息！”宋薇没好气地站起来：“这世界，离不开谁呀！你说说，你到底为了什么？房子、车、存款、学历、长相，甩别人几条街。你要行行好，给别人留点面子。做个女人……”一副苦口婆心，外加长聊的架势。

“疼死了！你这是见死不救。”

“佩服，五体投地都不足以表达我对你的敬仰。”

宋薇用手指点着肖瑜的额头。

冷敷，用药油揉。肖瑜开始觉得火辣辣地，这会又凉滋滋的，疼痛总归是减轻许多了。她看着专心致志为她忙活的宋薇，不由地说：“薇薇，谢谢你。”她还是幸运的，身边有这样的闺蜜，为她的各种情况买单。

女强人的感性难得一见，宋薇啐她：“我可不想总这样。阿瑜，你的男朋友呢？”

“今天分手了。”肖瑜平静地说。

“为什么呀！”宋薇的声音高亢。

“我觉得我们不合适。最简单的，我不喜欢喝粥，端着粥碗的第一天我就说了。可是他每天早上都自己煲粥—花样百出的粥，然后带到公司，看着我吃。他还在一边问我味道好不好。我受不了。

还有，都没问过我的意见，就买了房子。办理房产证的时候，他想把我的名字也写上，我才知道。是让我帮着还房贷吗？婚前财产，和我有关系吗？”

看着肖瑜的情绪激动起来，宋薇拍了拍她的手，出去倒了一杯水，递进她的手里。水的温度，让肖瑜的呼吸缓慢下来。

宋薇心疼。

三

刚进市里的重点初中不到一周，肖瑜就出名了。她不光人长得漂亮，学习成绩也好。宋薇觉得自己也不差，就很不服气。

本来她是找肖瑜下挑战书，可是却被肖瑜脸上一切都和我无关的漠然神情给惊住了。当时，她的第一感觉是肖瑜太像言情小说里的身世高贵、屡遭坎坷的女主角了。她的八卦之火渐起，于是暗暗关注起肖瑜来。

两人第一次有交集是在学校的操场上。中午午休时间，肖瑜坐在看台上，蜷着双膝，头埋在膝盖中间，瘦削的肩膀不停地抖动。她很好奇，就走过去问怎么了。

肖瑜没想到会被人发现，抬起头的时候，满脸的泪水和红肿的双眼，显得特别狼狈。宋薇没忍住，笑起来，太不礼貌了。为了弥补自己的过失，她坐在肖瑜的旁边，十分仗义地问是不是有男生欺负她了。肖瑜倒是破涕为笑，直摆手，说她误会了。

然后，肖瑜告诉宋薇昨天是她的生日，她的妈妈说可以满足她一个愿望。她不假思索地问她的爸爸在哪里。因为十几年了，爸爸从来没有出现过。谁知道她的妈妈大怒，说她没有爸爸。她还想问，结果妈妈哭着说爸爸不要她了。

肖瑜不明白。她说小时候姥姥家的人都不喜欢她，妈妈也极少带她回去。两年前，舅舅直接带着姥姥一起移民了。然后，就再也没有联系过。她见妈妈经常拿着小时候的全家福发呆，一个下午都一动不动。

听完，宋薇的精神可以用兴奋来形容了，她的直觉没有错。肖瑜是有故事的。于是，她想着看过的小说情节给肖瑜出主意。两个人还拉勾，约定，有了进展要一起商量。

两个女孩儿的友情就这样开始了。肖瑜偷偷地翻看妈妈的抽屉、写过的笔记本。然而什么发现都没有。还和妈妈要好的阿姨打听过，也没有收获。肖瑜的异常被妈妈发现，她担心的斥责，并没有。妈妈平静地告诉她，她还小，等高考结束以后会说给她知道。

宋薇和她躺在操场上，看着天上形状各异的云，这一切怎么分析都太不正常了。然后，肖瑜更加漠视一切。六年的中学时光，除了市里的高考状元，肖瑜的最大收获就是和宋薇的感情持续升温。

收到录取通知书的时候，宋薇替肖瑜难过。因为肖姨不想让她去别的城市。母女的相依相伴，她也放不下妈妈。所以，她放弃了心仪的大学和向往的城市。

肖姨遵守承诺，讲述了肖瑜一直想知道的事情。

那个人，是为了落户口才和肖姨接近的。他有能力，不甘心回小县城。肖姨喜欢他的才气，不顾姥姥家所有人的反对，嫁给了什么也没有的他。然后，故事很老套，新时期版本的陈世美。

肖瑜对感情的事情，并不是一无所知。宋薇平日里讲了不少。她平静地问肖姨，自己是不是她的耻辱。肖姨紧紧地抱着她，说她是上天赐予她的一份最美好的补偿。

肖瑜释然了。但同时，她把自己的感情封闭起来，她不相信爱情。这让她把自己的高傲升级了不止一个档次。她的爱慕者说她是高岭之花、冰山雪莲。

这一切宋薇眼见着，难受又无力。她觉得肖瑜太苦了，拼命地工作、晋升，异性离她越来越远。她自己用这种方式逃避现实。

宋薇和大学同学修成正果，生活幸福美满。她甚至和自己的丈夫说，只要老天爷能赐给阿瑜一个爱护她的男人，让她减少寿命，她都不会皱眉头。

肖姨这几年为这个事情操心不已。她告诉宋薇，她非常后悔，应该换个方式告诉女儿这件事情。如果她死了，肖瑜一个人该怎么办。

四

肖瑜彻底平静下来。她发现宋薇呆呆的，这可不是宋女士的作风啊。她伸出手，在宋薇的眼前晃了一下。

宋薇回过神，认真地说：“其实，肖姨是真地担心你。”

“我知道。但是，我不愿意将就。与其相看两厌，不如一个人清净。”

宋薇从肖瑜的话里听出了认真和坚决。从现在的大环境来看，肖瑜的行为不是特立独行。找不到适合的，天天吵吵闹闹，伤人伤己。但是她和老周很幸福，她是真想让肖瑜也能得到这样的幸福。难道真的要孤独终老吗？不，她不相信！

宋薇的感伤来得快，去得也快：“阿瑜，如果我有宝宝，就认你做干妈。等你老了，让他花你的钱，住你的房子。”

“哎哟，你的脸呢？谁赖赖唧唧地说想丁克来着。”

“此一时彼一时。冲着你的身家，我也要生。”

肖瑜明白闺蜜的担心，她伸出双手环着宋薇的腰：“让我靠一会儿。”她轻轻地闭上眼睛，瞧，自己不是一个人，也不是没有人懂自己。这辈子有这样的闺蜜，足矣。结婚，于她而言，真的不重要。

突然想起晚上的活动，她仰起头，问：“现在几点了？”

宋薇想到老周对肖瑜的评价：执着、坚韧、理性，非得比她还要强大的人才能“降伏”。

她说：“咱就不能休息一个晚上啊？我不回家了，去嗨皮一下。咱们有多长时间没过二人世界了。”撒娇，对宋薇来说是小菜一碟。

肖瑜假装抖落着袖子：“这个招数对我白搭，注意用词，我可不想成为你们家庭幸福的绊脚石。”

“这个不可能。你的决定呢？一醉解千愁，我们不醉不归吧。”

肖瑜心动了，她也想放纵一下自己。她给小阳发了一条信息：临时有变，宴请不参加。然后，直接给手机关机。

宋薇打了个响指：“够意思！我去打电话和老周说一声。”

肖瑜想起了宋薇的鸡汤：我要很多很多的爱。如果没有爱，那么就很多很多的钱。如果两件都没有，有健康也是好的。

想起公司里空降过来的副总，她暗恨，再挑刺儿，姑奶奶不伺候了。这段时间的勾心斗角，有些可笑。自己健健康康、开开心心比什么都重要。

闺蜜两个，一样的休闲打扮：牛仔九分裤，白色T恤，高马尾，平底鞋，清清爽爽。两人互看一下，宋薇得瑟地说：“就咱们这颜值，大学校园里走一圈，回头率只高不低。”

肖瑜白了她一眼：“童鞋，你也下得了手。”两人说说笑笑着向大学城后面的小吃大道走去。

无论什么时间，这个地方总是热闹非凡。天色没有完全暗下来，霓虹灯的光显得有些含蓄。很快地，肖瑜就没有闲心了，因为各种食物的香气扑鼻。人间烟火气，最抚凡人心。

宋薇走一路，吃一路。肖瑜实在看不下去，问：“你是被苛待了么？”

“好吃！”宋薇的腮帮子一鼓一鼓地，顾不上抬杠了，满眼满心都是吃。

“一会，不去GIRL BAR了？你这胃口，真让人羡慕嫉妒。”

“这是经过时间考验的。哪像你娇娇气气的，只能看，不能吃，啧啧，可怜。”宋薇用纸巾擦了擦手：“最后一站。肖妹妹，走啊！先说好，你买单。我是陪你的。”

说着，像被抽走力气一样，把身体全部靠在肖瑜的身上：“奴家不容易呀！”声音嗲得发腻，肖瑜一个哆嗦，顺手去推她。

结果，撞到人了。

五

此时天已经完全黑了。霓虹灯五颜六色，明明灭灭，似彩虹，似银河。小吃街像一个梦幻的世界，引人入胜，让人流连忘返。

略显朦胧的灯光下，一个男士手里举着一支烤串，看着白色T恤上的污渍，有些不知所措。闺蜜俩见惹祸了，连忙道歉。宋薇把手里的纸巾递过去，小心翼翼地看着对方。男士皱着眉头，接过纸巾，擦了半天，污渍反而越大了。

“阿程，怎么了？”温润的声音响起。又一个高高瘦瘦的男士出现了，两只手拎着各式小吃。

三双眼睛齐刷刷地望过去，五官深邃，眉目清朗，容貌不出众，气质却独特。公子世无双，宋薇脑子里的言情小说系统打开，出现了这样一句提示。

下一刻，公子笑了，整个人亮起来，盖过了霓虹万千：“阿瑜，你怎么也在？”

肖瑜觉得，世界太小了。

宋薇八卦地看着两人，被撞到的男士听到这句话，竟然和宋薇一样露出满脸的好奇。

“出来走走。林祁，你也在啊。”肖瑜不知道该说什么。

宋薇的眼睛睁得大大的，林祁，阿瑜刚分手的男朋友！

这样的人，她怎么说不合适呢？怎么能说放弃就放弃呢？大龄女青年，如果都有这样的好运，晚婚也值得啊！不怪肖姨的反应这么大。

“请你吃小吃。”林祁看了看手里的东西：“不行，这些都有点儿辣。你的胃不能吃。”说着，把手里的东西一股脑地塞进阿程的手中，转身就要走。

“谢谢，不用麻烦了！我吃过了。”肖瑜不长的一句话，却带着强烈的拒绝。

这一刻，宋薇感觉到强势的肖总监登场了。

林祁摸摸鼻子，讪讪地说：“好吧。”

阿程怒其不争，冷漠地说：“阿祁，人家不领情。算了，咱们走吧。”

宋薇赶忙打圆场：“林祁，我是宋薇，阿瑜的朋友。对不起，给你朋友的衣服弄脏了。”

“没关系！太巧了。要不我们找地方坐坐？”林祁期望的目光落在肖瑜的脸上。

“好啊！”

“抱歉！”

宋薇用手在肖瑜的后背上掐了一下，智商和情商不同步的臭阿瑜。

肖瑜的眉毛皱了一下，死宋薇，一会给你好看。

“阿祁，我们还约了朋友呢！”阿程的声音里带着怒气。

“那就不打扰了！再见！”肖瑜拽着宋薇，绕开林祁，大步往前走。

宋薇想挣开，肖瑜低低的警告声音传来：“不许回头，否则我会如实地告诉老周。你太丢人了。”

宋薇老实了。

肖瑜觉得不爽。已经明确地表示分手了，这个男人怎么回事？居心叵测？可是他的气质，不应该啊？大家都是成年人，拿得起放得下。年龄大，遇到一个，就可以直接谈婚论嫁吗？

不理会宋薇的嗔怒，肖瑜说太累了，想回家好好休息。宋薇仍旧不死心：“阿瑜，你一定仔细地考虑考虑。”

六

回到自己的小公寓，肖瑜没开灯，坐在飘窗上，看着外面的灯火，心里一片茫然。她觉得自己是凉薄的，毕竟有一半的血液是那个人的。

这一刻，她特别想妈妈。想妈妈的怀抱；想告诉妈妈她后悔长大；想问妈妈喜欢是怎么样的感觉、怎么样去喜欢一个人。

假如，她和妈妈坦诚这些，估计妈妈会恼火的吧。

初中的时候，妈妈担心她早恋，对她耳提面命。这么小，懂什么感情。她连和男同学说话的次数都数得过来。

高中的时候，更是让宋薇监督她。宋薇把N部言情小说里的渣男都给她讲过，来告诫她。她无从分辨，只好带着冷傲的面具。

大学呢，因为知道了妈妈的经历，她对所有的男性是仇视的。别人谈情说爱的时间，她都用来学习。她认为只有做强者，才能有个人的成就感，个人的价值是通过能力体现出来的。

至于个人感情，可有可无，代表不了什么。她的身高明明超过170cm，却甘愿受高跟鞋的折磨，就是因为穿搭需要。婚姻，不能像高跟鞋一样，她不愿意一直委屈自己了。

她想看星星，可惜城市的夜空，即便天气晴朗，也没有繁星点点。看吧，个人是微小的，无法改变的东西太多了。

小阳的话在耳边响起：瑜姐，你都没有情绪的吗？她不假思索地回答：情绪能解决问题吗？

没错，该面对的还要面对。儿女情长什么的，她可能是真的无缘。

打开冰箱，空空如也。哦，是了，昨天妈妈来过，把泡面和速食的东西都扔掉了。

饿着吧！胃里灼热。她的眼前出现幻觉了：卡哇伊的碗，里面是蔬菜粥，然后是一双好看的手，林祁的笑脸。

Shit！今天是真的太累了。看着钟表，接近22点，她好像忽略了什么事情。她翻开衣服口袋，把手机拿出来，开机。叮当叮当，一通提示音。她轻拍额头，怪不得。

妈妈的微信语音两条；小阳的近百条；小阳打来的未接电话；邮箱里收到邮件的提示；还有林祁的微信留言。

她想了想，先打开妈妈的：女儿，我就不明白，你到底想找什么样的人。林祁，哪里不好？你不是二十出头，没有肆意热恋闹分手的机会了。结婚，就是目的。女人，事业再成功，别人提起来都会说她的家庭如何、婚姻如何、孩子如何。

你和妈妈不一样。妈妈有你。你总说对自己负责。你知道吗？我们老年大学微信群里，每天早晚打卡。为什么？因为子女不在身边，有人的老伴也先走了，他们打卡是证明今天他们还活着。万一哪天没打卡，大家都会登门去看看。妈妈还能陪你几年？有些责任，不是自己一个人可以负担的。

肖瑜的眼泪无声地流着，不婚有对错吗？手指点在林祁的名字上面，她犹豫了，直接删除，还是看一下？

七

林祁是妈妈的老年大学里同学介绍的。不想总因为婚姻的事情和妈妈争执，她一时心软就答应了见面。

三个多月的相处，她使劲搜索过往，没有一起看过电影、一起散过步、甚至没有拉过手。她只记得早上的粥和对买房子结婚的反应。

林祁呢，他和妈妈联系不断，嘘寒问暖，比她这个女儿做得到位。直接后果是妈妈支持林祁，把自己的女儿拒之门外。

要说没有预谋，她能相信吗？林祁对她，是喜欢？喜欢就可以干涉对方的一切？不顾及对方的感受？她真的接受不了这样。

算了，不看，删除信息。彻底删除他的微信联系方式吗？手指无意识地划来划去。

突然响起的电话铃声，吓了她一跳。

“瑜姐，你终于接电话了。出什么事了？”

“没有，我很好。”

“我发的邮件你看过没？那个李副总，说你不识抬举。把咱们正在做的这个预算项目，转给Madam 王了。”

“睚眦必报的伪君子！”肖瑜厉声。

“我们怎么办啊？”

“让她们去做。咱们的数据报表 ，你拷贝出来保存好。”

“哦，接下来，我们干什么啊？”

“没有单子，咱们休假。”

“啊？瑜姐，你是认真的吗？”兴奋的语气。

“我什么时候说话不算数过。”肖瑜被年轻人的情绪变化逗笑了。

“那我可要订票去YN了。”

“好啊，明天早上例会后见分晓。”

“太好了！瑜姐，你也一起吧。”

“我可不去讨人嫌。”

“那你怎么安排？”

“我，准备谈一场恋爱。”肖瑜漫不经心地说。

肖瑜昨晚睡得非常好。所以，早上的心情也是前所未有的轻快。

拿着白色套装的手，顿住了。她的视线扫过挂在角落里的红色长裙，瞬间，她决定，今天就穿它。她笑着摇摇头，宋薇的审美自然独特，是她自己一直回避这样的张扬。

淡妆，盘发，长裙，平底鞋，新穿搭，感觉不错。临锁房门的一瞬，她退回去，在穿衣镜前，用手机自拍了一张照片。看着照片，她再一次感叹：除了情啊、喜欢啊之外，她都有底气。

皮肤白皙；好眠让眼睛有神，眼角的皱纹极少；豆沙红的唇彩，嘴角上扬；头发盘上后露出的漂亮锁骨；裙型很显身材。心里涌出来小泡泡，原来自恋是这样的感觉。她笑出了声，随手把这张照片发给了宋薇。

一路绿灯，比平时提前了足足五分钟。停车的当口，肖瑜心里在想，心情好，果然什么都顺。今天的主要任务是保持这份好心情吧。

路过公司前台，小姑娘的眼睛都直了：“肖，肖总监，早上好！”

“早上好！”

“您今天真漂亮！”小姑娘一脸的崇拜。

“谢谢！”肖瑜笑着说。

她带着得体的笑容和同事打招呼，收获了同事们的很多赞美。

坐在座位上，她的微笑还自然地挂在脸上。门被敲了两下，小阳推门而入。

“瑜姐，您今天是打算用美人计呀！”

“哦，那我的颜值可能还差一点。你应该提醒我化浓艳的妆。”

“瑜姐，你不担心呀。今天的例会肯定硝烟弥漫。”小阳心有戚戚。

“小阳，我来公司快十年了。这个总监呢，是凭着实力一步一步得到的，不是哪个人能随随便便就打压的。我不愿意，没人能勉强我。”肖瑜笃定的语气。

“我相信。”小阳瞬间信心满满的。

“害怕你的假期飞啦？”肖瑜难得的打趣她。

“得之吾幸，失之吾命。”小阳认真地说。

“谢谢！”肖瑜为这样的信任而感动。

八

九点整，肖瑜脚步轻盈地走进会议室，她甚至有心思去想：平底鞋好舒服。

从容地坐在属于她的位子，对面Madam王热辣辣的眼光扫过来，带着显而易见的不屑。肖瑜直直地回望，挑了一下眉梢：“可是我有什么不妥？”

“没有！觉得肖总监的气场强大得很，底气十足啊！”说着，眼神若有似无地落在李副总的脸上。

“今天心情好。这是最大的底气。”小case，肖瑜泰然自若。

李副总假意地咳嗽了一声：“咱们的例会开始。”

肖瑜耸耸肩，打开了桌子上的文件夹，果然是她们正在跟进的项目报表。合上文件夹，她悠然自得地听着李副总的高谈阔论。

桌子上的手机震动了一下，她拿起来，宋薇发的：清纯的姑娘，我正踏着五彩祥云奔你而来，记得等我哦！后面跟着一堆表情符号。她憋住笑，论耍宝，宋薇无人能敌。

“肖总监，你这个笑，别有深意呀。”对面的女人又来挑衅。

“哦，您不认真听领导的分析，总盯着我，是不是也觉得今天的我青春靓丽！”

“你！”脸被怼得和口红的颜色一样。

“肖总监，你看还有需要补充的吗？”李副总煞有介事的口吻。

“您说得很详细。”眼见李副总松口气的样子，肖瑜的心里更加鄙视他。

“你看，你们组一直在跟进，工作量这么大，让Madam王的组也参与进来。大家合作共赢。”

“我没意见。只是，两个组，总有一个负主要责任的。您看？”肖瑜一脸真诚地望着李副总，眼角的余光发现对面的女人捏着文件夹的手都发白了。

“这个……你们组先接手的，了解的比较多。不如由你来负责，统一调度。”一锤定音。对面的女人一脸不甘。

肖瑜心里冷笑了一声，面上带笑：“我看还是交给Madam王吧，她们组的人多。我配合。”

“这个气度就是不凡。大家都学习一下，都像肖总监一样，咱们公司的发展速度提升的会更快了。”李副总说完，还带头拍了拍手。

“散会！”李副总一副万事大吉的样子。

“稍等一下。您看，我们组的人都跟进了这么长时间，等等其他组员的进度吧。我们的带薪假都没用呢，眼看着上半年都结束了。年底都休假，这活谁干呢？”肖瑜很为难的样子。

“好，好。难怪你们组员的心齐，有你这样处处为她们着想的好领导啊！”官腔十足。

“那我们就先休假一周？Madam王，您看这个时间够不够？”

“足够了！”眼光能杀人的话，肖瑜不知道死掉多少回了。

和肖瑜回到办公室，小阳激动地跳起来：“那个老女人！瑜姐，太解气了。”

“那个，她好像和我同龄。”肖瑜淡淡地说道。

“啊？”小阳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不是吧！她都三十三了，您可不像呀？”

“背后歪批部门领导，小心让你收拾东西走人。”

“真的不像嘛！好了，我不说了。”

肖瑜看着桌面上的照片。这是她晋升的时候和公司的总裁及各部门的高层领导一起拍的。那会的她是意气风发。现在呢，空降的亲属兵，内部人员互相挤兑……这样下去，发展能长远吗？自己又该何去何从？

看着她一脸恍惚，小阳赶紧认错：“瑜姐，我真没有别的意思。”

肖瑜摆摆手：“和你没有关系。”

小阳马上说：“姐，那我和男朋友联系一下，看哪天出发，还要订机票、旅店。”小姑娘掰着手指头认真地说着。

九

肖瑜羡慕她。自己这么大年龄的时候，没有这样的活力。她心一动，装作不经意地问：“你们处的怎么样？以后会结婚吗？”

“我们挺好的，准备见父母了。早结婚，早生孩子，还有回到职场的可能性。”

“工作和这个有什么关系？”

“姐，关系大着呢！如果二十五六岁，孩子生完，再面试的时候有优势。女人再有能力，休产假的时候也不能为公司创造价值。一个萝卜一个坑，没有坑，你就回不来了。”

这个说法，肖瑜第一次听说。以前她参与过面试，可是没考虑过这样的情况。不否认，这很现实。

“姐，你会一直在公司吗？”

“如果，我也结婚、生孩子，像你说的。你觉得我回得来吗？”

“瑜姐，是那个林祁吗？”小阳心里的八卦之火熊熊燃烧。

“什么？”

“你的男朋友呀！”

“为什么这样说？”肖瑜不解。

“哎呀！那个林祁，很多人喜欢呢。他是咱们这栋写字楼里的远大商贸的法律总监。我见过他给你送早餐。”小阳的声音压低，一脸暧昧。

肖瑜想撞墙。她该好好“夸”自己的自以为是。为了让自己帮助还房贷？想起这句话，她捂脸。

小阳误会了：“姐，你的条件绝对碾压所有人。而且，我觉得他看你的眼神，很温柔。他肯定喜欢你。”

“小阳，你去安排你的假期吧。我想自己待一会。”

“行，姐，我给你带YN的特产回来。”

“谢谢你。”肖瑜心里乱糟糟的。

怎么会这样呢？当时妈妈说林祁是她同学家的亲戚。他因为忙着考研、考博，没时间谈朋友。

第一次见面，她不知道要问什么。只是告诉林祁，她的时间很有限，谈朋友是为了应付妈妈。话里话外是满不在乎。

林祁呢，好像笑呵呵地说他的时间多。

然后，就是送早餐，自己忍着一肚子的火气天天喝粥。

唯一一次约她去看新上映的电影，她正忙着清算，直接拒绝了。

后来，就是在新房子里的争执。林祁还说装修依着她的喜好，而且离妈妈家不远，照顾老人很方便。也给妈妈单独留了一间屋子，如果喜欢，就过来一起住。

恋爱都没谈怎么样，就已经买房子，谈结婚了！她怒火顿起，怼地很痛快，说了些什么？好像最后看了一眼林祁难过的脸，她转身就走了。

三个多月，差不多一百天，她能想起的只有这些。

不对，林祁为什么对自己这么熟悉？是妈妈告诉他的吗？她在地上转来转去。问妈妈？问林祁？她觉得为难极了。

电话嗡嗡响，她拿起来，是宋薇。点下接听键，宋薇的声音比平时飘高了几度：“阿瑜，昨天，我在小吃大道撞的那个人，阿程，程方。你知道他是谁吗？”

肖瑜兴趣缺缺：“不知道。”

“高法的院长，新任职的。他是咱们一高的校友。”宋薇声音清脆，语速很快。

“然后呢？”

“与有荣焉！我的运气好到爆，撞一下，就是这么个大人物。”得意洋洋。

“你厉害！”

“你这敷衍的水平太low。早上不还是满面春风吗？”

“我丢人了。”

“我过去，还是你过来？”为朋友两肋插刀的豪情。

“中午见。”

宋薇认真地听完了肖瑜的讲述，开始阴谋论。

她的推论：林祁暗恋肖瑜。同一栋写字楼，遇到的机会肯定多。肖瑜的魅力吸引了他。于是，走肖姨的路线，顺理成章地和肖瑜成为男女朋友。

还有，她觉得林祁和程方的关系不错，那么是否可以说明林祁也可能是高中的校友？天啊，林祁不会从高中就开始暗恋肖瑜吧？

听着闺蜜越说越离谱，肖瑜的头更大了，她觉得自己无德无能戴着这样的光环。

宋薇一针见血：“你对林祁，现在是什么想法？”

肖瑜说不清楚。昨天以前，她可以义正言辞拒绝。可是此刻，她的人生中，出现了第一个让她花心思，去研究动机的男人，还是一个优秀的男人，这种感觉是新奇的。

她也不拖泥带水：“既然我妈着急我的婚事，与其再找别人，不如和他试一下吧。”

宋薇的眼泪都出来了：“阿瑜，他可能就是你的命中注定呢！”

肖瑜觉得自己的心跳忽快忽慢。

十

两个人商量怎么去做。不可能直接找林祁，只有先去找肖瑜的妈妈了。肖瑜不想惹妈妈生气，坐在车里等宋薇。

宋薇不会拐弯抹角，直接把疑问和肖姨说了，还说关系到阿瑜的幸福，不能马虎。肖妈妈没想到两个年轻人的相处竟然是这样的。林祁对她很是尊重，还带着亲昵。有时候，两个孩子对比，她觉得自己在亲情方面，对女儿的影响和教育是失败的。

肖瑜告诉她公寓买好了，要单独搬出去住，那个晚上，她失眠了。她认为女儿对她是有怨的。母女两个到一起，三两句话，就开始吵嚷。她去公寓打扫卫生、洗衣服、做饭菜。女儿没有一次是开心的。东西动乱了；衣服只能干洗，用洗衣机都洗坏了；饭菜做那么多，吃不完扔掉了……

听着老年大学的同学讲的儿女经，她越觉得自己没用。女儿和自己的距离越来越远。她想着，等女儿做了妈妈，会理解她的。可是，催婚的结果，万一，林祁是个骗子……

肖妈妈用手抚着胸口，呼吸变得急促起来。宋薇吓坏了。

这个时候，门开了，林祁走了进来。看见肖妈妈这样，他扔下手里的购物袋，连忙打开茶几的抽屉从里面翻出药丸来，把药放进肖妈妈的嘴里，用手搓着老人的手心，又对宋薇说：“麻烦你倒一杯水过来。”

宋薇答应着，肖妈妈喝了水。眼看着老人家的脸色缓和不少。

“肖姨去医院检查一下吧。您这样，阿瑜不知道的。”宋薇被林祁一连串的行为弄得心里不得劲，坚决地站在自己闺蜜的一边。

“去过医院，是心脏的问题。没有特效药，没有特效的医治方法。发作的时候，用这个药可以救急。主要是避免情绪的起伏波动。”林祁缓缓地说。

肖妈妈抓住林祁的手：“孩子，阿姨有话要问你。”

“好，我答应您，您别激动。先让肖瑜上楼吧。有些事情，我想让她也知道。宋薇，我看见她坐在车里。”

宋薇心虚，下楼去找肖瑜。她打开车门，拽着肖瑜的胳膊就走。肖瑜以为是被妈妈发现了，蔫蔫地跟在后面。

看到林祁在，还和妈妈挨得那样近。她冲宋薇使眼色，结果宋薇不看她。

“妈，您怎么了？”言语嗫嚅。

看着自己的女儿离自己远远地、小心翼翼地问话，肖妈妈的眼泪忍不住了。

妈妈这样流泪还是在当年讲爸爸事情的时候。下一刻，肖瑜扑到妈妈身边，跪坐在地上，紧紧抓住妈妈的胳膊：“妈，您别这样。我知道错了，我改，我都听您的。”声音尖锐，语气里带着浓浓的哀求，还有惶恐不安。

宋薇的眼泪啪嗒啪嗒地掉在地上。她一直觉得母女两个应该敞开心扉。爱也好，怨也好，都要说出来。顾忌，只会让彼此更受伤。偏这母女一个比一个倔强，希望今天能够和解吧。

林祁看着肖瑜，打扮上有了女孩子的样子；哭的形象不雅，但能感觉出来是内心真实的感受。

肖瑜看着如此脆弱的妈妈，父母在尚有归处，一瞬间，她体会到了妈妈的担心。她真的不孝顺。她拍打着翅膀飞走了，忘记了妈妈已经飞不动了。

“妈，我有假期了，我陪着您。”女儿的眼神和小时候一样，清澈得能看见依恋。肖妈妈把侧脸轻轻地贴在女儿的头上，用手一下一下地抚着她的头发。女儿是她的全部。

屋子里安静级了，流淌着岁月的静好。

过了一会儿，林祁站起来，拿起纸巾盒，递给肖瑜。

肖瑜不好意思地接过来，跪在地上的小腿刺痛发麻，身子晃了一下。林祁伸出手，想要去扶，在半道顿住了。

肖妈妈赶紧让女儿起来，宋薇推过来一张椅子，让肖瑜坐下，自己挤挤挨挨地坐在了旁边。

肖瑜想起刚才她的暗示没得到回应，对着宋薇哼了一声。肖妈妈见两个孩子这样，无声地笑了。

她指了指旁边的沙发，“林祁，你也坐。”

林祁配合地坐下，见肖妈妈望着他。他用手摸了两下眉梢，“肖姨，您别激动。听我说完，您有想问的再问。”

肖妈妈点了点头。

十一

当年我的父亲是您夜大的同学。他和肖瑜的父亲是朋友，同住一个宿舍。您的家庭条件好，人也好。他们都喜欢您。

父亲回家里和爷奶说想娶您。爷奶对比了家庭条件，觉得不合适。穷小子和高干女儿，怎么说都不般配。其实，父亲心里也认为是高攀。而且他的性格内向，和您没说过几句话。被爷奶一说，就放弃了。

他知道那个朋友的野心，有些幸灾乐祸地想看着您怎么拒绝他。可是，你们的关系真地确立了。

父亲着急，想揭穿他朋友的意图，又害怕您说他别有用心。因为他知道您的父母都反对无效。他一个外人，能有多大的说服力？

刚毕业，你们就结婚了。父亲也回到镇子上，机缘巧合，经人介绍认识了我母亲。他们都有一份不错的工作，婚姻也很幸福。

林祁的声音很有磁性，带着大家一起走进了那年、那月。肖妈妈的脸上带着恻然。

有一天，父亲突然收到了那个朋友的信，里面夹带着一份结婚请柬。父亲很震惊。

他来到市里，找到你们的同学打听，知道了事情的经过。回到家里，父亲就生病了。他觉得是他的瞻前顾后，让您的生活变成了那样。

我很早就认识肖瑜了。初中和高中，我们都在一个学校。母亲让我偷偷照顾一下肖瑜，说父亲对她有愧。

肖瑜的脸阴沉如水，宋薇的眼睛亮了：哇，可以算是青梅竹马。肖妈妈双手攥在一起，即便是林父和她说，她也是不相信的吧。少女的心，送出去，怎么能轻易地收回呢？纵然飞蛾扑火，也贪恋一瞬间的炙热。

林祁脸上的表情生动起来。

肖瑜一直是品学兼优的好学生，同学们崇拜还来不及。我不明白要怎么照顾。

高中的时候，我告诉父亲肖瑜的成绩稳居学校第一，父亲特别高兴。我央求母亲才知道了大人之间的过往。当时，我认为父亲太懦弱，心里还有点儿瞧不起他。

我觉得肖瑜知道家里的事情，她怎么还能全心全意学习？我非常不解，对她的关注不知不觉就多了。私下里有男同学谈论她，年少慕艾。我好奇她的反应，但是那些同学竟然不敢和她讲话，不敢送情书。她冷冰冰的，身边只有宋薇。

我就想如果把我们互换身份，我恐怕会仇视一切，自暴自弃。我开始佩服她。第一次有了想好好学习的想法。我自己有强大的能力，以后才有机会“罩着”她。我想如果因为我，让她的表情变化一点，会是一件了不起的事。

凭着肖瑜的成绩，考到B市的大学肯定不成问题。我的成绩不好，然后就想办法和程方成了好朋友。他是个学霸，比我们高一个年级。在他的学习方法帮助下，我居然考取了B市的政法大学，和程方成了大学校友。我兴奋地不行。这意味着我和她还会在B市相遇。

父亲知道了市里的高考状元是肖瑜，比当年看到我的录取通知书还高兴。可能他觉得上一辈子的恩怨没影响到孩子的前途，他感到欣慰。

但是，肖瑜选择了本市的大学。程方说母女情深，阿姨不放心她一个女孩子出去闯荡。我有些失落，但没告诉父亲。

我开始理解他的愧疚。作为儿子，真的不想他一直活在以前的阴影里，而且，他这样，虽然没影响到和母亲的幸福，却带累着母亲一块儿难过。

林祁怅然，语气低沉了许多。

肖妈妈觉得曾经的黑暗岁月，也是有光的，善良的光、无私的光。

十二

肖瑜似乎回到了难捱的高中生活。她会累，但是不敢懈怠；想哭，但是不敢流泪。母亲看着她自己年青时参加文艺汇演的照片，手指在自己的身影上摩挲的片段，深深地刻在她的脑子里。当时，她的猜想是父亲出了意外，不在人世。那么唯有快快长大，才能做妈妈的依靠。让妈妈重新穿上舞鞋，开开心心地享受生活。

在大学的时候，我见到了很多女同学。有成绩优秀的，有长相出众的，我总觉得她们的身上少了自立自强、坚持自我的劲儿。如果肖瑜在，她们肯定会被比下去。我不屑和她们交往。

后来，家里问我谈朋友没有。我发现自己的脑里、心里都是肖瑜。程方建议我冷静，自我分辨一下对肖瑜是什么样子的感情。

虽然不在一个城市，可是我知道她选择了商务，那么我的专业能防范风险，我们会有交集的吧？

我盼着她的身边出现一个包容她的人，让她经常笑一下，学着接受别人的帮助。她活得太压抑，一点没有年轻女孩儿该有的样子。

我又害怕她的身边出现异性。她会不会因为单纯不世故，受到伤害？承受不住了，她会崩溃的。

这种患得患失的感觉，让我清楚地认识到我对她，不仅仅是喜欢。在我和她一无所知的情况下，我爱上了她。我愿意等待，她值得我这样去做。

我想亲手把她的厚重的铠甲外衣扔掉，孤傲冷漠的面具也丢掉。一个有血有肉，情绪恣意的阿瑜，是我们相遇二十年来的终点。同时，也会是我们以后生活里相亲相伴的新开始。

肖妈妈和宋薇，感动得一塌糊涂。命中注定，女儿（闺蜜）的幸福只是来得晚了一些。

我和父母摊牌，他们非常支持我。

父亲找了朋友，和肖姨提起了我。和肖姨的第一次见面，我很紧张。但是肖姨满心满眼的高兴，让我放心了。慢慢地，我发现了你们母女两个不像我一直以为的样子。我更心疼肖瑜。

尤其是听到肖瑜质问我：婚前财产，凭什么让我帮着还房贷这句话，我就明白了肖姨心里的煎熬。

肖姨，说了这么多，我是想让您知道，我确实是有目的而来。但是，我清楚自己的感情。上一辈的恩怨如何，和我无关。我爱肖瑜，我的余生只为她。

宋薇的表情是震惊，林祁的爱，是我爱着你，和你无关的！

肖瑜的表情是愠怒，这么多年，她一直被林祁如此关注。没来得及消化这份感动，内心被他的话戳了个大窟窿，他还偏偏又撒了一把盐：我爱你，你随意。她有这么差劲啊！

肖妈妈是愕然，前尘往事，受到伤害的还有女儿。她是一个不合格的母亲。林祁，更是让她刮目相看，这是男人的担当。

林祁，眼睛一直在肖瑜的脸上，看到这个表情，他的心跳开始加速。糟糕，这个女强人的自尊心被他伤到了。他不敢眨眼睛，害怕错过任何的变化。

肖妈妈见到两个人这么互相望着，不是温情脉脉，似乎有些刀剑无形。如果女儿有这样的人生伴侣，一定会幸福快乐。这也是她一直期望的。

可是，和女儿的关系刚刚缓和，她不想像以前那样：我认为、我觉得。不能着急，需要和女儿好好沟通。

她带着求助的目光看向宋薇。宋薇顺利接收到，连忙站起来，转过身，把肖瑜也拉起来，刚想打趣。谁知道，肖瑜站直后，笑了。

林祁的心跳得更快了。

宋薇脱口而出：“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宁不知倾城与倾国？佳人难再得。”

肖瑜想说的话，卡在喉间，不上不下。

林祁却十分配合：“我就知道你笑起来的样子极美。”

宋薇不嫌事大：“快点，你们两个站在一起。肖姨，他们的CP感肯定绝佳。”

十三

肖瑜不搭理她，猪队友！走到肖妈妈身边，手轻轻地搭在妈妈的肩膀上：“妈，我们出去旅行吧。不远走，我陪您看看山山水水。”

林祁发过来很多条信息，肖瑜不想看。

她觉得这份爱，很沉重，很被动。一直以来，林祁是用他自己的方式在爱她。对现在的她而言，除了感动，还有担忧。

她还不懂得如何去爱一个人。但是，她知道，要有自己的方式。爱不是敷衍、不是被动地接受。激情是人的本能，就会很容易从热烈变得冷淡。亲密关系，可以让人感受到温暖，假以时日，或许可以稳固成一段更长久的关系，但是，她不想通过讨好去维系以后的相处。

她觉得应该培养自己爱的能力，清楚激情、亲密每个阶段的需求，而不是被动去匹配林祁的需求。爱情的三角理论里最后的承诺才能获得。如此自己的爱情和婚姻才会有幸福感。

肖瑜拿出学习的劲头来恶补自己的感情知识。看专业论述的书，看言情小说，关注了一些情感公众号，确实得到了一些靠谱的体会。结合自己的情况，她认为自己的方向是正确的。

肖妈妈见女儿是为怎样爱而认真思考，彻底放下心来。母女两个经常讨论，彼此对这两个生活中的大话题有了更多的感触。当然，她们格外珍惜母女心意相通的感觉。

过往不恋，但是感谢它，让她们一直不屈不挠地积极面对生活。不负当下，知道了自己错过的，及时调整，每一刻都是开心快乐的。不畏将来，这些经历是最大的财富，还有很多的美好可以发现。

肖瑜慢慢地试着关心林祁的生活，偶尔会让林祁讲学校时候的事情，她想象着自己傲娇的样子，对下雨天都不再厌烦了。

林祁对这样的互动激动万分，和阿程一遍遍地显摆。无论爱情还是婚姻都不是一个人的事情，他还是狭隘了。滴酒不沾的他，破天荒地喝多了，蠢萌的样子被阿程拍到，转发给了宋薇。

宋薇不顾老周的阻拦，添油加醋地转述给肖瑜。肖妈妈暗中倒戈，不时地敲边鼓。肖瑜失去了总监的判断力，母女的假期提前结束。

临上飞机的前一刻，她给林祁发了一句话：我们恋爱吧！

机场的大厅，林祁抱着玫瑰花束安静地站着，无视周围的各种目光。他看到那几个字的时候，心情很复杂。这段时间他也在反思自己。他一个人的时候，默默地爱，和吃饭睡觉一样自然，两个人呢？包容、尊重，他能不能做到？

肖瑜一出来，就看见了林祁，一片火红中的气宇不凡，自成一景，人来人往都成了摆设。她停下脚步，静静地看着他，连母亲拖着行李箱走远都没觉察到。片刻，她迎着林祁的目光，勇敢地走了过去。

爱，就在那里。增，减；浓、淡，他们要一起努力。

林祁看着向自己走来的爱人，步子稳重，温暖的气息越来越近，他笑了。有她在，什么都可以做到。肖瑜也不再吝啬自己的笑容，走到近前，无视花的香气，语音清婉：“我想喝粥。”

年末的时候，肖妈妈渴盼的婚礼举行了。

宋薇问老周：“林祁，能降伏肖瑜吗？”

老周笑而不答。程方也笑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