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下来看戏
陈蔚文
每年的全国小学毕业生有一千多万人,仅北京地区的六年级学生约有14万名。他们分布各地,身后是不同家庭,共同的是家长圈的升学认知:孩子要有好的人生必须进重点大学,要进重点大学必须要读重点中学。这个逆推可至幼儿园甚至胎教阶段。
作为亲历者,2018年,我陪伴了儿子乎乎的小升初过程,裹挟于中,从最初的弄不清本地重点民校是哪所,到开始投身于报考民校的大流;从小学前五年的宽松(几乎每年寒暑假,我们都在外旅行)到小学六年级的加倍紧张。一年来,小升初择校的压力和乎乎的过分贪玩,使得我与乎乎的关系常陷入鸡飞狗跳的对峙。
无论寒暑,在夜晚课外班的门口,尤其是人气高的机构,门口家长多得总是影响交通——这些等待孩子下课的场面,年复一年,是小升初的最真实写照。
“小升初”现象中的各种迷乱景状,类似于一种“剧场效应”——剧场中某个人为了看清舞台,站起来看。后面的人为了能看清,不得不也站起来,导致的连锁反应是几乎所有人都不得不站起来看,不然看不到戏。而“择优”的本质,某种程度就是“超前”,不停超前。姐姐一家在上海生活,据说上海小升初的英语标配是中考水平,学完新概念二。
“某个单点的突起会引发相关竞争者的追赶,而最终彼此之间的相对差距仍保持与以前相同的状态,同时所有的参与者则为此都付出了更高昂的代价。”
“最焦虑的时候,中介给我电话说2万买个民校考试机会,我只犹豫了三秒就同意了……同意了……”我曾在一帖子中看到一位上海妈妈说。
在乎乎小升初的前几个月,开始写中篇《这一年》。这大概是我最有感而发创作的一部小说,其间情节当然有虚构、拼贴,但围绕主人公母子的那种对峙以及弥漫在小说中家长的焦虑,我实在熟悉不过,我想凡经历过报考民校的小升初家长也都熟悉不过。
写这篇小说的过程是自我安慰,自我纾解,也是自我反思——在小升初乱象背后,到底是什么怂恿、裹挟着家长急赤白脸地竞跑?
伴随着“民办学校小升初100%摇号”以及其他教育新政出台,但愿这个社会和家长们都能为孩子提供一个优雅,能够坐着看戏的剧场。
毕竟,爱与陪伴,永远是给予孩子的最好资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