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天前抵达这座南方的小城,参加为期一周的工作培训。
台风过境后,天气由阴雨转晴。这里距离我生活的城市几千公里,我并没有感觉到遥远。
只感觉还在同一个或是临近的城市,只是换了地方睡觉而已。
因为年假和培训的原因,会有半个月的时间脱离原来的岗位和环境。
眼睛术后的恢复还不错,尽管不能长时间使用电脑,但几天不写东西,总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尽管有的时候写下来的也只是一些碎碎念的。
摘镜之后,恍若重生。
想起十一年前,第一次佩戴隐形眼镜,第一次清楚地从镜子里看到自己不戴眼镜的样子。
如今,是真的不戴眼睛了,镜子里的自己样貌上没有太大的改变,比从前偏瘦一些,十年来历经世事后的疲倦和成熟有迹可循,同时也多了几分底气。
仿佛一切不曾发生过般单纯,仿佛又不会惧怕在发生什么一般倔强。
越来越觉得,有的事到了一定的阶段就自然而然会发生,不必懊恼从前,也不必过分担忧未来。
除了同行的一个同事,其他的都是初次相见的陌生人。一半来自广西,一半来自山东。
南北双方的共同点是来自同一个行业,因而因为有许多共同的话题便很快熟络起来。
领队的姐姐来自广西,一眼看上去也就给人二三十岁的印象。
身材纤细但显得结实,肤色白净有光泽,不用浓妆艳抹,整个人显得精神奕奕。
她一开口,说道,“我入职27年,明年我就退居二线了”。
全场一片唏嘘,怎么看她都不像是快五十岁的人。她坦言自己从一名菜鸟奋斗到目前高管的位置,秘诀有三。
第一就是要身体好,十多年羽毛球和网球运动,让她无论从体力上还是精神上都远比同龄人年轻很多。
第二就是要脸皮厚。
第三就是一定要能忍,有打不死的小强惊慌啥呢。
能做到这基本的三点,才有可能顶住巨大的工作压力,走到今天。
二十七年,我工作的年限只有她的三分之一,却已经时常感觉走不下去。
再次想起列夫·托尔斯泰的那句名言,“正确的道路是,吸收你前辈的一切,然后走下去”。
走在你前面的人们,有着很多可取之处,抬头看看是有好处的。
暂时离开原来环境的半个月,精神和身体上得到暂时的放松,一想到不久之后又要回去,难免又会有一些惆怅。
人对于原先环境的厌恶,其实只是因为长时间处于同一个封闭的状态里而导致的。
倘若在现有的新鲜环境里待得足够久,想必也会怀念从前吧。
从前觉得面目可憎的人和事,因为时间和距离,也会散发出柔和的静谧的光。
最近一直在看张爱玲的小说和根据她的小说改编的电影。
任何一个被她的小说吸引的人,想必都会有这样的感觉,那就是随着故事情节的开展,都会不由自主地在脑中想象出与其相符的电影画面。
更何况那些电影导演和编剧。
在美国生活的几十年里,大都市的景象丝毫没有融入张爱玲的世界,她依旧在写上个世界三四十年代的上海故事,因而并没有在美国打开局面。
生活也逐渐变得窘迫起来,不得不时常飞回台湾为电影公司撰写剧本赚取生活费和回美国的机票。
她在写给丈夫的信中说道,自己需要的东西并不多,家里添置东西也要以实用为主,不要额外购买不必要的东西。
我想,她之所以钟情于那个时代的上海,不止是因为那是她出生长大的地方,同时也是给予她生命中风光和名利的地方,还是带给她身体和感情无限伤痛的地方。
没有哪个地方能给予她如此复杂的感受,怎么不怀念,怎么能忘记,又怎么能替代。
人对于自己所偏爱的人、事儿、城市以及其他,倘若是绝对偏爱,有一留恋,任凭岁月的变迁,是不容易改变的。
正如我换了新的环境依旧不喜欢大都市的热闹和繁华,只要走到哪里可以有可供自己偏安一隅的场所,就会觉得舒适、喜欢。
餐厅里的东西很丰盛,我却仍旧保持从前的习惯,粥、蔬菜、一点肉和面试。前后桌的人胃口都很好,鱼肉瓜果蔬菜,满满几碟。
对于张爱玲,一辈子以写作为生。
她也说自己除了写什么也不会,最后的几年里,公寓里几乎没有什么家具,她伏在纸箱子上面写,在外人看起来孤独、凄凉,可她心中应该自有一番乐趣吧。
无论环境怎么变,对于“守旧”的人来说,总有东西稳固如初,可以凭栏倚靠,眺望新鲜的风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