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尼怀着愉快的心情跑到阿珀和安芝所在的休息室，询问他们选择什么价位的补胎。

“我们有三种价位的补胎，分别是……”

“最贵的就行。”阿珀面无表情的打断马尼。

马尼想多看看安芝，他试图拖延对话，“其实您轮胎这个程度的破损没必要……”

“怎么，给钱还嫌多？”阿珀一副青年才俊的居高临下感。

“不是不是，我只是建议，那就给您来最贵的了。”马尼赶紧堆笑，这种感觉对他来说非常陌生。

“都是什么价位的？”旁边的安芝问了一句。

马尼重新兴奋起来，这是他第一次和安芝对话，“80，100和150。”

“珀哥，其实没必要选最贵的吧，是不是100的就够用了？”安芝展现出她的善解人意。

“不差这50块钱。”阿珀摆手，示意马尼可以走了。

“对了，你们这儿有现磨咖啡吗？”安芝叫住了马尼。

“有……不过是另付费的。”

“帮我来一杯拿铁吧，中杯就行。”

安芝的微笑让马尼不停想到艾莉，那种跟爱情有关的火花已经很久没在内心闪烁过，这让他感觉整个世界都开始不一样了。

“没问题！”马尼赶紧答应下来，然后快步跑出休息室。

然而还没跑到咖啡吧，马尼突然感觉到一阵强烈头痛，似乎有人在耳边嘶吼，他拍打脑袋想让自己清醒，但头痛迅速加剧，没能完成安芝的嘱托就眼前一黑，晕倒在了楼梯间。

宁洋克市区，光湖山庄。

检测电脑上的数据一通异常报警，罗思浑身抽搐几下，非常艰难的睁开了眼睛。

“罗总，罗总，出事了。”

罗思吃力的抬起头，看到地瓜在床前焦躁的徘徊。

“怎么了？什么事能用到强行唤醒？”罗思满脑子还是安芝的笑容。

“不好了罗总，劳甘精准打击了咱们的永生手环发布。”地瓜虽然是机器声音，此刻却仿佛出现了颤抖。

“什么？”罗思皱起眉头，他需要一点时间来消化这件事。

地瓜把劳甘智造如何抢先在游戏里使用人机互动进行了详细汇报，明天就是发布会，现在集团上下非常慌乱，都在等待罗思拍板。

“他们怎么知道的？”罗思完全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咱们的保密工作出了问题？”

“不应该，每一处进出的审查都很严格，安保部翻遍了全部监控录像，没看到有可疑人物。目前还在排查相关工作人员，但初步看来没人涉及泄密。”地瓜汇报情况。

罗思缓缓移步到窗边，看着外面波光粼粼的光湖，心乱如麻。

“一个是抄袭谴责风险，一个是道德谴责风险，如果想要如期发布只能二选一了，除非咱们暂时放缓投放市场计划。”地瓜转达CEO岳色的意思。

罗思端详自己的左手，攥拳都开始变得艰难了，渐冻症带来的无力感让他不安。

“如期发布，跳过游戏这一步，直接把手环软件发布成人生虚拟体验。”罗思做出决定。

“但是这样面临的道德风险可能超出预期……”地瓜提醒。

“照做就行。”罗思不容置疑，他迅速重新回到床前，戴上无机之坛。

宁洋克市区，大文雅汽修厂。

马尼醒来的时候已经躺在了车间角落里，旁边是端着水的卫锵。

“你终于醒啦，”卫锵松口气，“怎么还晕了，是低血糖吗？”

“看美女热血上头了吧。”不远处的轮胎师傅送上嘲讽，很明显，他对马尼因为晕倒而没有帮助自己干活不太满意。

“对不起啊师傅。”马尼有些歉意的爬起来，眼神忍不住四处张望。

“还看呢？人家早走了。”轮胎师傅撇嘴。

“啊走了？那咖啡，女客户的咖啡有人送吗？”马尼最怕辜负了安芝的嘱托。

“什么咖啡？人家没喝咖啡，换完轮胎就走了。”轮胎师傅拍拍手里另一个坏掉的轮胎，“你行了吗，行了就过来干活。”

“要不要吃点东西？”卫锵送上关心。

“没事不用，谢谢啊。”马尼谢过学习委员，赶紧跑去给轮胎师傅帮忙。

第二天，宁洋克市区，天王星大酒店。

鹰龙互联的永生手环发布选在了这家离市中心稍远的酒店里，CEO岳色在众多媒体和用户的注视下，忐忑的走上主会议厅舞台。

“永生，从古至今都是人们孜孜追求的美好愿望，”岳色尽量让自己看起来情绪稳定而愉悦，“但是过往人类对于永生的尝试都失败了，哪怕科技不断发展，我们人类作为哺乳动物，身体机能的延续也是有限的，那，是不是可以换个思路？”

观众席议论纷纷，大家没明白鹰龙互联是要卖长生不老药还是木乃伊技术。

“如何判断我们是否熟悉一个人？某种程度上说，当我们了解一个人的语言习惯和思维方式之时，我们就会觉得熟悉这个人，”岳色接着演讲，“那也就意味着，当我们和一种熟悉的语言和思维交流时，就会觉得那个亲人者朋友就在身边，哪怕……他在现实中消失了。”

观众席更加云山雾罩，他们觉得岳色说的在理，但不明白这跟要发布的产品有什么关系。

“如果我们打开电视或者手机，就能看到我们的亲人朋友，虽然隔着屏幕，但是他能和我们用非常熟悉的方式进行交流，甚至能帮我们做决定、提建议，那么是不是我们可以认为亲人朋友就在电视和手机里永生了？”岳色开始紧张起来，因为关键的时刻就要到了。

观众席里似乎有人明白了什么，他们逐渐停止窃窃私语，认真听岳色讲述。

“有了大数据，有了人工智能，我们可以让电脑了解自己、学习自己，然后变得和自己越来越像。”岳色指了指背后的大屏幕，红绿两色的永生手环跳了出来，正是之前阿珀拍摄的图片，“想象一下，从十几岁戴上这个手环，每天它都与我们共同相处，通过大数据就能学会我们很多的交流和思考方式，佩戴的时间越久，它学习到的方式就会越接近真实。而当永生手环和虚拟的人生空间相结合……”

观众席重新开始骚动起来，这个理念极少有人想过，就算偶尔想过，也未必相信它能真正应用于当下的日常生活。

岳色背后的屏幕跳出一个软件，上面写着《永生空间》，“我们每天的数据汇集在这个虚拟空间里，打造出一个数字化的人物，几年、十几年、几十年，它会跟我们越来越像，等到有一天我们肉体不在了之后，这个精神世界却可以永远存在。当我们想念亲人朋友了就可以随时打开电视或者手机，他或她随时在那里等你，想聊什么，想听什么建议，它都和那个去世之前真实的主人一模一样，隔着一块屏幕，我们是不是从另一个角度实现了永生？”

观众席先是因为震惊而短暂静寂，随后一片哗然。

几天后，东曙客邻，布鲁史特技校。

马尼有些心不在焉。

因为考试临近，同学们这两天不用去汽修厂实习，但考前划重点的课上，马尼却隔几分钟就要打开手机看一下。

“咱们的自媒体怎么样，今天又多了一些粉丝吧？”坐在旁边的卫锵问。

“啊，多了几个。”马尼敷衍。

孟蜜那篇报道技校的文章发出来之后，马尼就曾说过要帮同学们摆脱阴影，他的办法一是在学校里发起“反对暴力霸凌，营造阳光校园”的活动，号召每个同学都用实际行动去劝阻打架斗殴发生，从而防止校外人士以为技校都是小混混；二是开了个自媒体账号，以“布鲁史特修理工”的名字发了些文章和视频，向误解技校的网友展示他们的真实情况。

这些办法起到了一些效果，“布鲁史特修理工”的粉丝数每天都在增加，虽然也有人骂他掩盖事实，但大部分留言的人都选择了相信。

今天马尼不停刷手机关注的并非自媒体，而是股市行情。受到之前发布会的负面影响，鹰龙互联的股价一直在跌，各线产品销量也持续下滑，集团遇到前所未有的巨大危机。

他们之前对于道德谴责的担心不是多余的，那天发布会过后，各种自媒体的标题一下就炸了锅：“本该优胜劣汰，谁给一些人永生的特权？”、“相伴几十年！用户隐私如何保护令人担忧！”、“虚拟空间还是全新世界？当心生命被大数据吞噬！”……

伊石当然也没放过展现他思维水平的机会，一篇“警惕！如果坏人也能永生，谁来保护世界和平？”刷出了叁仟这个自媒体的史上最高点击。

夏好当场转发了这篇帖子并配文：“从不担心世界和平，学校里就有英雄能帮我们打败坏人”，马尼看到她的转发下面有行小字——该用户@了你。

“今天周一，放学之后还有咱们的反暴力宣讲课，还是你主讲啊，”卫锵主动参与了马尼一系列帮助同学的行动，他小声提醒，“前几次都特别成功，这周也加油。”

“我……我好像还没准备。”马尼这才想起宣讲课的事，愈发愁眉不展。

晚上，宁洋克市区。

齐墨手机第二次显示“推销电话”的时候，他就果断调到了飞行模式。和刘苏姗单独相处的这个夜晚实在是太难得了，任何事情都不能打扰他，这才是期待已久的爱情。Susan很神秘，很少聊到自己的家庭和感情史，某次齐墨实在忍不住问起她上次恋爱的经历，刘苏姗说那个男人曾经很爱她，爱到把各种密码都设成了她的生日，但是后来去国外出差半年，却不知为什么爱上了别人。

“渣男！”齐墨一边把通讯录里的“老婆”改成“推销电话”一边愤愤不平。

这是齐墨第一次来到刘苏姗家里，为了接近这个在健身房认识的女人他竭尽全力，此前那些砸钱送礼物，或者抓住机会彰显知识渊博的套路似乎都不管用。作为一个开着跑车的红酒经销商，Susan不缺钱，也接受过良好的教育，但越是难搞定，越让齐墨觉得她跟那些庸脂俗粉完全不同，心动的一塌糊涂。

刘苏姗一直是高冷的，她很少笑，似乎有什么心事。这次把齐墨请到家里，她说只是想看看一款新引进的红酒在不同人喝起来口感究竟有多少差别。

既然能帮Susan，齐墨当然要拼尽全力，他身边放着一箱这个新品红酒，而桌子对面的刘苏姗身边则放着另一箱。客厅里灯光没有全开，伴随着昏暗的暧昧气氛，齐墨兴奋的开始喝了起来，而刘苏姗也多少向他透露了一些自己作为成功女性的孤独和苦恼。

齐墨不知道怎么安慰，只能继续大口大口品酒，帮她提供最真实详细的口感报告。他喝一杯Susan就喝一杯，半小时、一小时、两小时，齐墨觉得那个期待的时刻就要来了……然后他就醉倒了。

刘苏姗晃晃他，确认齐墨已经完全失去了意识，她放下酒杯，边迅速从齐墨包里拿出他的电脑边笑着说，“拿红酒和葡萄汁平端，您真是个实在人。”

电脑打开了，密码果然是刘苏姗的生日。虽然这个生日也是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