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言小时候的家在马路边边上,爸爸在附近的一家国有工厂上班,早中晚三个班换着上,上完一轮后可以休息一天。妈妈以前工作的粮店倒闭了之后就一直在家里当家庭主妇。
马路边边的房子有两间,言言家隔壁的一间房子租给了做早餐的云姐。云姐的叫法是跟着言言叫的,农村里面很看重辈分,同学之间串门如果碰见像爷爷奶奶这样的老人是非得把你的父母亲戚的名字问个遍,然后确定你的辈分,告诉你该怎么叫人。
“表婶,你去做饭,我帮你看着言言,不用担心。”四十岁的云姐熟稔的叫着言言妈妈表婶,自然的把言言牵到椅子上坐下看她炒咸菜。早餐店里最少不了的就是咸菜,云姐的早餐店虽说开在路边但却十分干净。她就在你的面前给你炒粉面、下米粉、拌热干面,这些活动常常到日上三竿的九点半才堪堪打住。
看云姐炒咸菜是言言童年的一大乐趣。云姐嚓嚓用刀把长长的咸菜切成丁状倒入一口放了油的大锅中。咸菜的水分和热油乍一相接就发出呲呲的声音。言言就坐在旁边目不转睛地盯着云姐手里不停翻动的锅铲,咸菜的味道很快便侵入屋子里的每一个角落。等到云姐炒好了咸菜,言言妈妈也差不多做好了饭来抱言言回家,有时候饭做的快了,如果云姐的咸菜还没炒完那言言是不肯走的。
农村的夏日,晚饭后的人们照例是要拿着扇子在湾里各处转转的。“小杨,七点了你怎么还在洗碗,下次搞早点啊。”说话的是言言奶奶,她用扇子悠闲的一下下赶着蚊子。言言妈妈正准备说话,隔壁云姐的声音破空而来:“表婶这就算麻利的了,也没人给她带带孩子,孩子刚会走,住这马路边上稍微看不住就出事。表叔天天上班,我说给她帮忙带她也怕麻烦我,能把言言带在身边就一点不麻烦我。”见云姐该说的都说了,言言妈妈没有再理会言言奶奶,低头把手里的两只碗涮干净放到了橱柜里。言言奶奶觉得没意思撇了撇嘴摇着扇子走到马路对面和一个女人攀谈起来。
奶奶走后云姐看着言言妈妈欲言又止,言言妈妈笑了笑:“我知道你要说什么,她喜欢老大,老大家又是生的男孩看不惯我是正常的。她不喜欢我们家但我们的日子还不是要过嘛,反正也不是时时刻刻要见到她,日子还是一样要过下去。”云姐没说话只是牵着言言到自己家里看电视,让言言妈妈洗澡去了。
农村里就是这样,老人就是不喜欢女孩。言言出生被抱出来的时候奶奶对爸爸只说了一句话:“是个女伢啊。”言言妈妈凌晨四点出产房早上八点半晕在了医院的卫生间里,二十分钟后自己醒了自己爬起来回到病床上。后面一个月,言言爸爸听从奶奶的话,一直背对着言言和言言妈妈睡,言言妈妈咬咬牙想着挺过去就好了。言言满月后,爸爸似乎是悔悟了,开始会抱抱言言给她换换尿布,只不过奶奶的脸色更难看了。
奶奶还有一点很看不惯言言妈妈,就是她给言言买的衣服有些多,小孩子的衣服本来就不耐脏,加之言言是个女孩爸爸妈妈也想她穿的漂漂亮亮的,其实更大的原因是小孩子长得快衣服总是要买要换。但是奶奶对此非常生气,她觉得这是在浪费钱,“一个女孩子而已,这么娇养着干什么”,这是奶奶的原话。
又是一个傍晚,言言刚洗完澡穿了一件新的红裙子被到处散步的奶奶看见了,她还是慢慢摇着扇子拍着蚊子站在门口:“哎呦,又买了衣服,你是钱多烧的慌啊!”
“奶奶,这是云姐家的一个姐姐给我买的,好看吗?”小孩子听不懂话,只知道奶奶是在说她的新裙子所以立马炫耀了起来。奶奶看了一眼,没评价什么只告诉言言叫云姐的女儿不用叫姐姐就走了。
转眼间言言也已经上初中了,学会了骑自行车。隔壁云姐的早餐店也早就搬走了,房子租给了一家做小炒生意的夫妻,带着他们的孩子,言言就和他们的儿子一起骑自行车上下学。几年前云姐说这几年赚了点钱,给儿子买了套房子,要回自己家那边开早餐店顺便盯着儿子的房子装修,和言言一家告别之后就回家了。
这几年言言的爸爸妈妈也因为大伯一家多年的冷嘲热讽下定决心出去躲着生了二胎,给言言生了个弟弟。再听到云姐家的消息是云姐的丈夫重病在床要撑不下去了,言言妈妈把言言弟弟托给自己的姐姐照顾了一天带着言言和言言爸爸去了云姐家。看见言言的时候云姐的丈夫精神稍稍好了一点点,走的时候妈妈让言言和云姐丈夫说了几句话,大概内容就是鼓励他要快点好起来。可即便如此云姐的丈夫没多久还是过世了,言言爸爸代表一家人去参加了云姐丈夫的葬礼。
“喂,表婶,你还在县里住吗?”来电的是多年没有联系的云姐。
“在这住啊,二胎没放开也不敢到处去,只能躲在外面啊。”言言妈妈对于云姐的来电很是惊喜,连这种抱怨的话说的也带了点喜悦。
“那你和我说一下地址,今天十三起灯,我抱着小孩一起去看看。”元宵节玩灯前要起灯,晚上热闹的很。言言弟弟四五岁了也没看过一场,直到这年云姐抱出去才看到了那样热闹的场面。
那天晚上云姐像小时候照顾言言一样牵着言言弟弟的手,带着他看了他从未看过的热闹场景。一切都是那样稀奇,像小时候言言看云姐炒咸菜一样稀奇。小时候的事言言记不清楚,但是那天弟弟的开心言言看的十分清楚。
(2020.大三上文学创作训练期末考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