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京读书会于4月20日进行了《传习录》30-34条研读，简要写下个人收获。

30 问：“知识不长进，如何？”

先生曰：“为学须有本原，须从本原上用力，渐渐盈科而进。仙家说婴儿，亦善譬。婴儿在母腹时，只是纯气，有何知识；出胎后，方始能啼，既而后能笑，又既而后能识认其父母兄弟，又既而后能立、能行、能持、能负，卒乃天下之事无不可能；皆是精气日足，则筋力日强，聪明日开，不是出胎日便讲求推寻得来。故须有个本原。圣人到'位天地，育万物'也只从’喜怒哀乐未发之中‘上养来。后儒不明格物之说，见圣人无不知、无不能，便欲于初下手时讲求得尽，岂有此理！”

又曰：“立志用功如种树然，方其根芽，犹未有干，及其有干，尚未有枝，枝而后叶，叶而后花实。初种根时，只管栽培灌溉，勿作枝想，勿作叶想，勿作花想，勿作实想——悬想何益？但不忘栽培之功，怕没有枝叶花实？”

陆澄所问“知识不长进”，按陈老师提示，或确实含有陆澄觉得效验不够之意在。

阳明所答，有两段：“为学须有本原”和“立志用功如种树然”。

这个“本原”是什么意思呢？一开始以为对应的是下文“喜怒哀乐未发之中”，是纯善本体。研读中，陈老师远程提示“本原，指根本的出发点，就是一念‘立志’要从心上去追究天理良知”。由此想到，若本原指本体，则无需说个“须有本原”，因为本体是常在的。应该对应到下文的“立志用功”。对面亲聆，阳明先生在对面告诉我“为学要有求真知的根本目标”。

体贴古人：那我真的有这样的根本目标么？还是如陆澄在担心“知识不长进？”很大可能是很不如陆澄罢。

31 问：“看书不能明，如何？”

先生曰：“此只是在文义上穿求，故不明。如此，又不如为旧时学问。他到看得多，解得去。只是他为学虽极解得明晓，亦终身无得；须于心体上用功。凡明不得、行不去，须反在自心上体当，即可通。盖《四书》、《五经》，不过说这心体，这心体即所谓道，心体明即是道明，更无二。此是为学头脑处。”

一开始不明白所问何事：是问四书五经不能解释清楚、还是不能融会贯通、还是自己不能与经典相合？
同样经陈老师提示，个人理解，似乎有陆澄没有得到阳明那样对经典的把握之意。

这段颇为切己，我何尝不是“文义上穿求”？想要抠清楚每个点，这样才对主持主讲有把握。自以为的优点，其实可能是障碍。“凡明不得、行不去，须反在自心上体当，即可通”，反求诸己，就能让不明白的就能都明白？当真正放下执着、去体贴阳明，生起明道之心、真实着力，那抠清楚每个点有那么重要么？根本目标是自己对主旨的把握、是整体的研读效果，所见者大。内心一片澄净与宽广，何曾又妨碍去抠每个点？

32 “虚灵不眛，众理具而万事出。心外无理，心外无事。”

虚灵不昧，是何种境界？若有真实信心，无须先逐物后求诸己。心外无理，所遇所欲，其本都在此心，故反求诸己。

若真要论效验，何曾一定需要一个一个向外抠，智慧也许从内心生发出来呢？

33 或问：“晦庵先生曰：‘人之所以为学者，心与理而已。’此语如何？”

曰：“心即性，性即理，下一‘与’字，恐未免为二。此在学者善观之。”

刚好上午听讲座，言及朱王之别，在“性即理”与“心即理”。更进一步，在朱子那里“心”有道心和人心之别，阳明此处直接说“心即性”。

理论上如上，可为何如此？或又如陈老师所讲，朱子和阳明境界有别、功夫路径亦有所不同。阳明悟道，直达万物一体之天理；朱子言功夫熟透处，“仁义礼智”无处不在，然更上一层则是“论性不论气不备”。阳明教学，言“心即性”直接从上说结果；朱子教学，确是逻辑辨析、从下说功夫。

体贴古人，读《传习录》则首先搞明白阳明所言之用意。阳明回答，千变万化都是一以贯之。真有对后学立志用功之殷切期望，莫学个支离。

34 或曰：“人皆有是心，心即理，何以有为善，有为不善？”

先生曰：“恶人之心，失其本体。”

所问，心即理、理是纯善，为何有不善呢？阳明回答，不善人之心，本体之善没有发挥作用。

到写本文，第三遍看陈老师的提示才明白。
“问者错在以‘心’‘理’对待为二物”——心和理莫非是两个？
”虽有是心，不见是理“——虽然良知本心人人本有，但是做出来的事不合于理
”不去心上做功夫，被私念蒙蔽了，所以不见天理。虽有而不明不见，叫作失其本体”——不合于理，是因为心被私欲蒙蔽，本心虽有但没有发挥作用。

唐老师提示《黄以方录》中直接谈到“心即理”：

又问：“‘心即理’之说，程子云‘在物为理’。如何谓‘心即理’？”
先生曰：“在物为理，‘在’字上当添一‘心’字，此心在物则为理。如此心在事父则为孝，在事君则为忠之类。”

先生因谓之曰：“诸君要识得我立言宗旨。我如今说个‘心即理’ 是如何？只为世人分心与理为二故，便有许多病痛。如五伯攘夷狄、尊周室，都是一个私心，便不当理。人却说他做得当理，只心有未纯，往往悦慕其所为。要来外面做得好看，却与心全不相干。分心与理为二，其流至于伯道之伪而不自知。故我说个‘心即理’，要使知心、理是一个，便来心上做功夫，不去袭义于外，便是王道之真。此我立言宗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