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的时候

火车呜呜放慢速度停靠站台,人上,人下。拥挤到空荡再到拥挤,不过三五秒的时间。随后它又关上车门,驶向另一个远方。载满了一车泪水。

我们这一生,要经历无处场离别。

它们一次次,不动声色地,发生在我们被遗忘的时光里。我们在繁琐的生活里忘了告别落日,忘了告别皎月,忘了告别春风和煦。我们忘了告别会轮回的一切,只因为我们心知肚明,下一次相见,会如期而来。它会在我们没有注意时蹁跹地降临,像往常一样,带来生命的光辉和怡人的香味。

我们每一次在新年的钟声里,在毕业的典礼上,离开那些峥嵘的岁月。我们回忆十几岁的花季往事,感动地眼角带泪。那些沉重不堪、悲喜交错的岁月,都化作羽翼和尘土,消失在苍劲的北风里。

我们每一次坐上离家的列车,回忆家里的老人颤抖的叮嘱和满脸的皱纹,看见父母充满期待的眼睛和黯然离去的背影,心里泛酸,恨岁月无情,恨相聚太短,恨时光匆匆。我们害怕离别,在每次离开的时候,都郑重其事地道一声再见。我们害怕物是人非,怕下一次相见会来得太晚太晚。此刻我像个不识趣的小孩,扯住时间的衣角,恳求它稍作停留。此刻我们是多么失落而倔强地不愿去相信,来日方长,后会有期。

离别它时而浩大而隆重,时而微渺而无声。它带走了轻狂,又带来绝望。它带走时光,又给人力量。当一次次离别积攒成滔滔的轰鸣,会击破强大的内心。

我在静谧里听见这个城市微弱的呼吸,风吹着干燥的脸,我僵硬得做不出任何表情。

末班车驶出站台,车站熄了它最后一盏灯。呜呜声,也渐行渐远。像车里车外的两个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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