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到小睿的来电是四点五十分,当时我还特别留意了一下时间。原因是今天是周六,对于家里没矿的我来说,加班是必须的。
已经半个月没有回家,此刻的我已经归心似箭。草草整理了一下手里未完成的工作后,决定先让大脑休息一下。
我是一名采购人员,每天的工作就做各种沟通,比价,议价,下合同,其中烧脑的事情还特别多。每每闲暇时,我跟同事开玩笑说,未来长寿的老年人当中,一定不会有我,因为脑细胞损伤太严重。
还在四点半的时候,我已经在念叨我们家小黑,已经有两周没看到它了,心中甚是挂念。
小黑,它是我家的一只狗,名叫小黑。它是一只重五六十斤的大狗,全身大部分都是黑色,腹部和腿部的颜色除外。它是秋田犬与狼狗的杂交,有着狼狗的外型,有着秋田犬应有的温顺,但这也不是绝对的。
“妈妈,小黑不见了,已经不见一个小时了。我怎么也找不到它。”电话的那一头是小睿带着哭腔的声音。他当然着急,小黑是他忠实的朋友。小睿做作业,它趴在他脚下陪伴;小睿睡觉,它趴在床底下睡觉。总之是小睿在哪里,它跟在哪里的那种伙伴。
“它可能出去玩去了,一会儿就会回来的。”我嘴巴虽然安慰着他,可心里就特别忐忑不安,说实话天冷了,吃狗肉进补的时节到了。
安慰完小睿后,我一边收拾东西,一边预订滴滴打车。公司到家,也就二十来公里,半个小时的车程。
很快就坐上了车,车上播放的是田馥甄的《还是要幸福》,这是我特别喜欢的一首歌,听着听着,我情不自禁地哭了起来。
不确定就别亲吻,感情很容易毁了一个人,一个人若不够狠,爱淡了不离不弃多残忍,你留下来的垃圾,我一天一天总会丢完的,我甚至真心真意的祝福,永恒在你的身上先发生,你还是要幸福,你千万不要在招惹别人哭,所有错误从我这里落幕,别跟着我 铭心 刻骨……
“小姐,你怎么啦,怎么就掉眼泪啦?”司机投来诧异的目光,关切地问了一句。
我突然觉得有失态,似乎自己都能感觉到脸部在升温,于是用手轻轻拭了一下眼角的泪水,把目光投向了窗外。我不太喜欢与陌生人有过多的交流,除非是因为工作。
太平工业园路口,我说了声“谢谢”后便下车了。司机欠了欠身体,说了句,“要开心些,没什么过不去的坎。”
“恩。”我点了点头,没再说话,他一定是冲着那五颗星来的吧。
小睿在路口等我,这是我们母子俩一直不变的约定。从路口到家需要十分钟,我以害怕的名义让他从小就明白,保护妈妈是他的责任。
“妈妈,小黑还是没回来。”看到小睿紧张又自责的表情,我没有理由责怪他,事情已经发生了,过多责怪也没用。
一路上,小睿向我介绍小黑不见的经过。
下午三点多,小睿去书店买书回来,刚打开院子门,小黑就冲出去了,怎么呼唤都不肯回来。他踩单车一路追,可是岔路太多,追丢了。
我安慰了小睿几句后便决定分头寻找,我去盈富工业园,他依然在太平工业园,两个工业园也就相距十多公里。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我不停地呼唤小黑的名字,待到嗓子都喊哑了,依然没有它的身影。
我好累,觉得很无助,便给他发了信息:我好伤心,陪伴我四年半的小黑不见了,怎么也找不到了……十分钟过去了,没有任何回音。手机电量也不多了,我索性关了数据。
一边寻找着小黑,一边打开回忆的匣子。
小黑是我在垃圾堆偶遇的。确切地说,它是只不折不扣的流浪狗。当时它只有一两个月大,饿得皮包骨,正在垃圾堆翻吃的。
记得那天还下着雨,还有些冷。我被垃圾堆里一团蠕动的黑色东西吓了一大跳。我误以为是一条盘着的黑蛇,对于蛇那种与生俱来的恐惧感,让我毛骨悚然。
或许我的惊叫声把小狗吓到了,它冲我“汪汪”叫了一声。我的内心顿时由恐惧变成了惊喜,原来是只小狗啊,尽管样子有些丑。
于是,我摊开双手,它向我扑了过来,我摸了摸它的头,它竟然向我摇起了尾巴。
看到它那楚楚可怜的模样,我第一反应是要收留它。但我不可能带着它去上班,必须先送它回家。今天艾美特公司过来谈合作,八点半会议就要开始,时间上有些来不及。
我犹豫了一下,决定还是把狗狗抱回家。不过后来,我没有迟到,打了五十元的专车到公司门口,会议是十分钟之后才开始的。
我让小睿给狗狗取名字,他说就叫“小黑”,顺口又容易记。
就这样,小黑成了我们家中的一员。后来在工业园路口接我下班的,除了小睿,还多了一只叫小黑的狗,风雨无阻。那是我下公交车后,出现在我眼里的一道特别的风景。
小黑虽然个头大,但贪玩,特别喜欢跟小朋友玩。每每家里来了小朋友,它总是一双前脚搭在他们的肩上,还要玩亲亲。
我想感触最深的要数吕赞小朋友,被小黑独有的热情吓哭后,有很长一段时间都不肯来我家。
后来我骂了小黑,还打了它几棍子。它发出阵阵类似狼叫的声音后,便趴在地上一动也不动。那天它跟我赌气,连晚饭也没有吃。
我曾经特别嫌弃小黑,总是赶它出去,不准它进客厅。原因是每当有客人在,它总是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盯着人看。特别是客人在吃饭时,它在旁边吞口水的声音特别清晰,让人感觉它特别没有教养。
尽管小黑身上的缺点一大堆,但它还是有优点的,路过的人都会夸它是只好狗。它坐姿端正,对于过往的人们总是摇着尾巴,即使你伸手摸它,它也显得很温顺。
小黑很会带眼识人,这是我最喜欢它的地方。比如对哪些人该摇尾巴,对哪些人该凶,特别是陌生人,它是通过什么来判断的,我找不到答案。
小睿的来电打断了我的思绪,他问我找到小黑没有,我说没有。他说他回家拿手电筒,然后来接我。
挂完电话,打开数据,终于看到了他的信息:别着急,或许等下就回来了。你问下邻居,有没有听到有狗惨烈的叫声……寥寥数字,我看了有些生气,连句安慰的话都不肯多说一句,心像被针刺痛了一样,把手机扔进了包包里。
天已经很黑了,工业园的路灯一闪一闪的,闪得让人心里特别难受。
饥饿,恐惧,无助一起向我袭来,一种快要窒息的感觉紧紧压迫着我。
小睿,你快来,妈妈需要你。
看到手电筒的光由远及近,我知道是小睿来了。
“妈妈,我们回去吧,都九点四十了,走回家肯定要十点了。我吃过饼干了,可你什么也没吃呢……”小睿的关心让我暂时忘记了悲伤,好像小黑从来就没有被丢一样。
回到家,小睿说要冲凉睡觉,他实在是太困太累了。他今天为了找小黑差不多走了三十公里。
我坐在电脑前发呆,看看时间已经十点二十了。我给他再回了信息:已经找遍了,还是找不到小黑。最讨厌那些吃狗肉的人,为什么他们就不敬畏生命,何况狗是人类最忠实的朋友呢?
半小时过去了,依然没有他的消息。我有些失望,决定去干点别的转移一下注意力。
突然,门外传来了阵阵狗叫声,是小黑?我欣喜若狂,飞奔出去。
不是,它只不过是一只路过的狗而已。
冲完凉,也顺便洗了个头,小黑的一切都充斥着我的整个大脑,我好难受。
我起初打算看会儿电视,继续追一下“蚀日风暴”,可还没打开就放弃了这个念头,我怕看电视声音太大而错过了小黑在外面叫门的声音。
后来决定还是躺床上看会儿书,这间房离院子近,可以清晰地听见外面的声音。可几分钟过去了,我的眼睛直愣愣地盯着的还是第一行,什么也看不进去。
这中间还看了几次手机,依然没有他的只字片语,好失望。
于是,我发了一条朋友圈消息,那个朋友圈,只有我和他专属。
内容大致是:最悲哀最失望的是无助的时候连个安慰自己的人都没有。醒醒吧,你不重要,连时间它都知道。女人啊,千万不要把自己过成了祥林嫂。不要再唱独角戏,这世界上没有人会在乎你。
真是奇怪了,我的朋友圈刚发完,他就留言了。他说是最近工作太忙,刚才睡着了。都成年人,每个人都会有许多事情需要面对处理, 不能只安慰别人时头头是道 ,换了自己却不行,懂得安慰他人,自己更需坚强。
看完我不想说话,已经习惯了。
我睁大眼睛,继续等我的小黑。
我知道,我可能不到了,但我还是愿意继续等。
我那么爱小黑,它一定能感受得到。
或许,小黑只是找不到回家的路了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