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续的高温天气,空气都可以让人窒息。夏至即临,那片栀子林花开的正旺,即便是烈日炎炎,也掩不住幽幽清香脉脉漂散一一又是一年栀子花开的季节了,白色的花熟悉的香充盈满世界。
小时候住在地委党校院子里,一排一排的青砖灰瓦平房相对而立,中间是一个一个如意形状的花台,春天有牡丹,秋天有玉簪,夏天则是一片一片的甜甜味道的金簪菊。大门口的影壁上有“团结紧张严肃活泼”的红色标语。我常常想不通这两组反异词为什么要组合在一起?大人们是不是团结我不得而知,但知道他们是紧张严肃的,绝不是活泼的。即便这样,我依然在紧张的氛围里喜欢融进那个院子:后院有桃李苹果杏核桃枇杷等各种果木,春天会开美丽的花朵,秋天会结诱人的果实。看着开花结果,一天天长大长熟的各种果木,然后再看着大人们采摘并平均分成一堆一堆的,知道里面就有一堆会是自己的,那份感觉是在超市里的果品货架上永远找不到的。当然,我们每一个孩子都清楚的知道,花,果实是公家的,是不可以采摘的,否则就是破坏公共财物,那是相当严重的。这一点我们从影壁上的那些标语中,在大人“紧张严肃”的神情中都能体会得出。我们不敢采摘任何花朵,街上更不可能有任何花草销售。养金鱼种花草是资产阶级的腐化行为。
栀子花却是例外。
在进门靠左的第一排教师宿舍的最西头,挨着青砖镂空的女墙,有一棵我记忆里最大的栀子树,在初夏时节会长满渐渐由绿而白的永远也摘不完的花骨朵——这棵栀子树正好就在父亲的办公室外。没有人会阻止或责备采摘栀子花,似乎大家心里都有约定,只要花骨朵泛白了,谁看见就是谁的,都可以采摘回家。那些最最“紧张严肃”的“无产阶级革命者”也会把烫着“大海航行靠舵手”的白瓷红字的喝水缸子洗干净,清水里插上几枝芳香四溢的白色花朵,于是,满世界都弥漫着奇异的花香。。。。
杯子里的花渐渐的由白变黄直至金黄,另外一朵或几朵已经在枝头渐渐由绿而白的等我了。。。。当最后一朵栀子花变得金黄时,最美丽的初夏和最美丽的心情会一起消失直至来年轮回。有时就不忍心抛弃最后一枝,于是,即使只剩下绿色的叶子也在杯子里养着——反正有清水叶子就一直绿着,有绿叶在,栀子花特有的情绪就会像梦一般残留在时光里。
忽然有一天就发现小小的枝桠下长出了白色的须根了,该是最早的水培植物吧?小心翼翼的种在盆里,慢慢的,竟然成活了,长大了。并不太期盼,所以没有关注,只是在记得的时候浇点清水。几年后才发现竟然开花了。我的心一下子牵绊住了,动心 它的美丽以及带给我的美丽心情,于是特意的操心起来了,每天浇水,找了肥料,想把往年对它的疏忽弥补上。
在我的呵护中,栀子花竟然一天天枯萎了。我好伤心。
因为害怕花的凋谢,我谢绝种花了
。。。。。。
很多年以后我才明白,那棵栀子是被我的爱溺死了。
不是栀子负我,也不是我负栀子,是造化弄人。
又是一年栀子花开,白色的花朵奇异的芳香和雨季一起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