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国时期的粮食危机

由于众所周知的原因,最近关于粮食安全的话题又热络起来。当然,以现在的情形看,华夏大地再度出现粮食危机的可能性并不大,但数千年来,中国人对饥饿的恐惧是刻骨铭心的。今天我们就来谈谈汉末三国时的粮食危机。

首先要澄清一个问题,有人认为粮食危机是黄巾之乱的原因之一,这其实是不大站得住脚的。黄巾之乱发生在中平元年也就是公元184年春二月,然而就在刚刚过去的公元183年,大汉帝国却迎来了史上罕有的丰收之年。

其实据史书所载,张角起事前后近十二时间里,除了疾疫之外,汉帝国并没有遭遇太严重的自然灾害,可黄巾之乱偏偏就在这“大有年”的背景下发生了,个中原因疏理起来难免长篇大论,就不赘言了。虽然黄巾之乱并非因粮食危机而起,但这场大混乱却实打实地引发了汉帝国的各种危机,其中就包括粮食危机。

黄巾

黄巾徒众本就由大量流民组成,其中相当一部分是不事生产的,起义导致的混乱又进一步对农业生产造成巨大冲击,后果显而易见。

魏略曰:时兗、豫大乱,渊以饥乏,弃其幼子,而活亡弟孤女。

夏侯渊被迫弃其幼子,正是当时粮食危机之下人道主义灾难的真实写照。(夏侯渊弃其幼子的时间有一定争议,有机会专门撰文讨论)

夏侯渊

董卓篡权后,关东诸郡起兵讨伐,大军会于酸枣,群雄“日置酒高会,不图进取”,最后食尽众散。声势浩大的讨董联军竟因粮草不济而散伙,一方面固然缘于组织涣散,但也间接说明在黄巾之乱后,当时的社会积累,尤其是粮食积累,是难以承载大规模战争的。

相对于关东诸侯来说,董卓要野蛮得多,为避锋芒,他挟持天子迁都长安,还在堳坞屯积了够三十年之用的粮食。如此巨大的粮食储备显然不可能是靠赋税收来的,背后是罄竹难书的累累恶行和被劫掠一空的百姓。董卓当然没能实现在堳坞养老的愿望,短短一年之后就被王允和吕布诛杀,也算是多行不义必自毙了。

秩序仍在动荡,而更加巨大的危机却正在袭来。在经历了多年无大灾的日子之后,兴平元年,即公元192年,一场席卷全国的蝗灾降临了。

蝗灾

史书记录这场灾难只用了两个字——大蝗,至于对蝗灾造成的后果,不论官史野史,都没少了这三个字——人相食。大蝗,人相食,字字泣血!

在长安的汉献帝倒还能靠着董卓留下的粮食安然度日,遭殃的只能是百姓。物价飞涨,民不聊生,据后汉书记载:是时谷一斛五十万,豆麦一斛二十万,人相食啖,白骨委积。

汉献帝命时任侍御史侯汶将太仓中的米豆拿来赈灾,可死亡数字仍然一路飙升,皇帝亲自查验才发现是官员做假,在揭穿了这出东汉版的“地主家也没余粮”后,情况才终于好转,但对于侍御史侯汶的惩罚,只是区区五十廷杖,汉献帝的“魄力”可见一斑。

长安尚有太仓赈灾,关东就只能自生自灭了。当时曹操正为夺回兖州与吕布打得不可开交,突然就发现这仗打不下去了,只能各自退兵。

在冀州的袁绍仗着底子厚,想趁机收编了曹操,以军援为筹码,命曹操将家眷迁往邺城,相当于做人质了。谋士程昱严辞相谏,才打消了曹操的念头。但曹操该如何度过这场粮食危机呢?

《三国演义》和《曹瞒传》里都有曹操先以小斛分粮,而后杀粮官平息众怒的故事,这个故事确实也反映了曹操缺粮的情况,但戏说的成份太大,真实的情况只怕比小说里描写的还要严峻和残酷得多。

据《魏晋世语》记载:“初,曹操乏食,昱略其本县,供三日粮,颇杂以人脯,由是失朝望,故位不至公。”

程昱为了让曹操不受制于袁绍,竟然在自己的地盘大肆劫掠,还把百姓杀掉做成人肉干充当军粮!可见这场巨大的粮食危机之下,人性被扭曲到了何种地步。

程昱与曹操

这场危机之后,曹操接受枣祇、韩浩的建议,始兴屯田,才算是从制度层面解决了困扰已久的粮食问题。

粮食危机,危中有机。“仁慈”的汉献帝由于凉州势力内讧,被迫离开长安来到洛阳,没有了太仓的粮食,一下就囧态毕现。“群僚饥乏,尚书郎以下自出采稆,或饥死墙壁间,或为兵士所杀”——《后汉书·献帝纪》

曹操以方便就食为借口,将汉献帝迎至许昌,开启了“挟天子以令诸侯”的新局面。而其他政治势力却仍然在寅吃卯粮。

比如袁术,他本就是被刘表断了粮道,又被曹操一顿猛揍才跑到淮南一带的。仗着淮南土地肥沃、士民殷富,这才又站稳了脚跟,没成想这野心一下就膨胀了。

建安二年,袁术竟然僭号称帝。但他万万没料到的是,就在这一年,蝗灾又起,“是岁饥,江淮间民相食”。时任沛相的舒仲应,由于同情百姓,自作主张将袁术十万斛军粮分发给了饥民,袁术一怒之下把舒仲应给斩了,自此人心离背。

再看袁绍,在建安四年终于消灭了割据辽东的死对头公孙瓒,在解决了后顾之忧的同时,也面临着“百姓疲敝,仓库无积”的局面。

沮授劝袁绍先“务农逸人”休整一下,但未被采纳。确实,曹操挟持天子已经太久了,势力不断坐大,再不铲除,只怕以后就啃不动了,这仗不打不行。

官渡之战

结果大家都知道的,粮食吃紧的曹操偷袭了袁绍在乌巢的粮仓,成功地将粮食危机转嫁给了对手,最终赢得了官渡之战,袁绍自此一蹶不振,愤恨而终。

不得不说,曹操能在乱世中崛起,最终统一北方,与他和部下多次经历粮食危机,从而高度重视粮食安全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毕竟,手里有粮,心里不慌,这句话放在现在,也仍然是成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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