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将入相,问天下头颅几许?
(一)吴女
战国时期,齐人攻鲁,鲁紧急备战,万事俱备,独缺良将。而你就是这良将,我的夫君——吴起。
王上星夜召你入宫,想必是战事紧张,出征在即。磨砺十年的宝剑,终驱散迷雾,可初试锋芒。
灯火下,我精心擦拭着你的剑。侍女灵儿走过来,“夫人,将军就要出征了,我们要不要给他去求个护身符带着?”。“傻灵儿,你不懂。将军,就是自己的神!”“哦,对了,我怀孕的消息可千万不要告诉将军”。“知道了,夫人,您都说过好几遍了”,灵儿拖长了声调。“不过”,她的眉头紧了一下。“不过什么”?我追问道。“鲁国这次的对手是吴国人,而夫人您就是吴国人,不知道王上任用将军时会不会有顾虑”,灵儿皱着眉头,一字一句地说道。我把手帕放在一边,宝剑在烛光下发光,剑身中照出一个女子的样貌,她端庄、大气,是个合格的将军夫人。“灵儿,等将军回来,如果我睡着了,你一定告诉将军,我为他洗过剑。一定提醒他,每次出剑,不仅要想着赢,也要想着生……”
仗打赢了,王上出城迎你。街头巷尾的人也开始议论——“当年大将军一心求学,不能回家为母守孝,曾子便将他逐出师门,也未必太迂腐了些”。 “谁说不是呢?只可惜那吴女福薄,嫁给将军还不到一个月,就暴病而亡”。“小点儿声,这事儿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呢,要知道咱这位将军可是个狠角色”,“听说当年就因为被嘴碎的同乡毁谤了几句,他盛怒之下,一夜之间就杀了三十多人呐”,“莫不是那吴女得罪了将军”“听说是因为她挡了将军的道……”
鸟尽弓藏,犒赏三军后,王上令你交出帅印。你,不再是将军。
“走吧,夫君,去魏国。魏文侯师从师叔子夏,深得儒家文化精髓,正在广招天下贤士。夫君投魏,定能大有作为”。
(二)魏武卒
深夜,凄冷的月光洒在长满枯草的荒原,山谷中不时传来一声狼嚎,一位中年汉子正背着包裹匆匆赶路。在刚刚结束的战役中,他是魏国最勇猛的士兵,此行是要把刚领到的军饷送回家中。
回到家,孩子们都已睡去,妻子迎他进门,憔悴的面色中透出些许的红晕,“他爹,我听说你们打了胜仗,估摸着你这几日就能回来,锅里一直给你留着饭哩”,说话间已拿出热气腾腾的黄米饭。那汉子张了张嘴,顿了顿,说道:“我们的将军吴起,打仗很厉害,这次一口气就拿下秦国五座城池。”“哦,将军厉害那就好,这样我也能放心些”,妻子含泪应和道。“这回,我准备把惊云也带上,多领份军饷,家里的日子就有盼头了”。妻子没有说话。
惊云从小就怕父亲,上了战场,见过了生死,胆子便渐渐大了起来。在一次庆功宴后,他借着酒劲儿问父亲:“爹,为什么每次打仗你都冲在最前面”?“将军,他为我吸过脓血,腿上箭疮中的脓血”,父亲显得有些激动。
后来,在吴将军的阵营里,冲在最前面的人换成了惊云。再后来,又换作别人。魏文侯给这支士气高昂的军队起了个响当当的名字——魏武卒,这是将军吴起亲手带出来的一支雄兵。诸侯中流传着“七万魏武卒,纵横天下莫能当”的神话。二十年间,秦国和韩国的士兵未能东进一步。
只可惜,征战沙场的将军怎敌过朝堂上衣冠楚楚的小人。终于,吴将军被相国公叔陷害,新上任的魏武侯对他起了杀心。
“将军,逃吧,到了楚国,您将不仅仅是将军,还会挂上相印”。
(三)王尸
楚悼王静静地躺在大厅的中央,门外的牌匾上赫然写着两个字——灵堂!是的,企图变法振兴楚国的一代雄主突然死去。但他的眼睛却没有闭上,似乎在等一个人。开门处,一位头发花白的老臣踉跄进来,颤抖的双腿已支撑不住单薄的身躯——跌倒在地。“大王,贵族们极力抵制变法,没有你的支持,臣实在是无能为力呀!但若就这样半途而废,你甘心吗?”
“来了”,一个低沉而清晰的声音打破了灵堂的寂静,无数被仇恨浸透的毒箭对准了那老臣。最后一刻,那老臣拼尽全身力气扑向楚悼王的尸体,刹那间,万箭齐发。
新即位的楚肃王下诏,处死所有主使刺客“箭射王尸”的贵族。共七十多家贵族收到牵连,一时间,楚都血流成河,再没有人敢抵制变法。
“吴起,你用性命推动楚国变法强国,寡人替楚国的百姓谢谢你”。
(四)鬼兵
黄泉路,孤魂、鬼野,抬眼望,皆是疮痍、落魄。独有一处,鬼仆云集、井然有序,他们的首领是一个满脸血污、身上插满毒箭的鬼王。他身边,一个无头女鬼正一点点拭去他脸上的血污,因无头无眼,动作笨拙可笑。一对父子兵正小心翼翼地拔出身上的毒箭并吸出脓血……忽然,一阵哭嚎的阴风卷来,风中夹杂着震天的喊杀声和战马的嘶鸣。“终于到了”,那鬼王自语道。阴风消散处,生出无数军容整齐、威风凛凛的鬼兵,他们纷纷滚鞍下马,拜倒在地。为首的上前施军礼,搭话道:“末将庞涓,率魏武卒参见将军……”
“这还有没有天理!”录生死簿的白面书生见此情景后投笔怒吼,他问身边的一位红脸老者:“判官,那吴起杀人无数,为什么到了这里非但不下地狱,反而依旧被尊为将军?”那老者答道:“可悲,‘实现自身价值’是人和鬼的共同追求。吴起‘帮助’了他们,有功。继续录生死簿吧,对了,用什么字体你来定就好”。
(作者:皓月巫山 17.10.2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