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她都记得些什么。与另一个陌生人分享一张狭小的床,擦肩贴脸,一夜间竟没有恼怒地将对方踹翻下去,甚至于密切地摩挲,分享身体,液体,灵魂的秘密。在这个砾石嶙峋的人间荒野,已是一个不得了的奇迹。
是的,我很平静。她坐在那儿看书,是我给她的怪兽图鉴,她一页页地翻着,还让我给她念,我躺着撑手念了一会,手就酸了。
说了很多话,有动心的,有情欲,有冷漠或热切的谎言,后来她说她尽不记得,可我记得清清楚楚,清楚得我有些羞惭,面对一只寒冷而真诚的动物,一个孩子似的女人,我也太计较了些。
我说得太多了,太多的理智,商榷,考量,徘徊不前,懦弱掩饰。不如身体的热度,抚摸,抚慰,温柔以待,热烈需索。
于是就接吻,不轻不重地咬她忽然进入又迅速溜走的恶劣舌头,被吻得窒息,被她抚摸,身体剧烈地颤抖,感到我身体里的那只动物在黑夜里猛地睁开了眼睛。
在那之前她,紧紧地裹着被子,对我说她感觉冷到了骨头里。我不记得我都说了什么,但我的心很热,身体也很热,她就说不冷了,我不知道她是不是说谎,很惶恐。只会不停地抚慰她,说到深处泪水打湿了脸庞,她给我擦眼泪,柔软地拥抱我。
那一夜很长,做爱,漫长的欲望,让人沉迷又让人疲惫,沉沦,满足,空虚。而我丝毫没有去怀疑,我会记得什么,明天会剩下什么。半夜醒来,清晨醒来又是一阵亲昵的缠绵,灵魂似乎不再那么寂寞。
如果没有这回事,身体似乎欠缺接近的借口,连带灵魂也没有。后来的接触都逐渐肆无忌惮。
她的气味是热情而温暖的,女人再多看似恶劣的戒备,终究是那么柔软那么真。长发轻轻地扫过肩膀,弯着柔媚的弧,我看见她张开难以预料的美丽眼睛,眼里是无边夜色,只有几点灯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