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九娘》合
石南天带黑脸儿和灵儿回到山上,细细听完事情的来龙去脉,暴怒不已,心里且想,难怪九娘近来在江湖上失了消息,他虽然对九娘一直避而不见,却也多少会有九娘的消息传入他的耳朵里,近来九娘却像消失了一般,石南天起先并未在意,然而时间过去了半年,石南天也遍寻不着踪迹。以为她多年行走,厌倦了江湖,然而她除了烟云山并没有别的去处。石南天近些年,对九娘的态度开始转变,自己的心结也慢慢的开始放下,但改变对于他来说太快总是不可能的,这次突然失去九娘的消息,他也渐渐重新审视自己的人生,遂决定回烟云山寻九娘,至于之后两人如何自处,他也想等见过面以后再说。谁知道,这一回来却遇见灵儿和黑脸儿带来的惊人噩耗。这个顶天立地的大英雄,当世无双的超一流高手,瞬间的暴怒,让他内劲外泄,整个房间都在一种沉闷的压抑之下,石南天冲出他的茅屋,进到面前的林子深处,忽然听得接连巨响大作,劲风四起,周遭一人粗细的树木连片连片的倒下,不到半个时辰,眼前一片林子全部拦腰折断,开辟出好大的一片空地出来,只远远的望见石南天站在粗大的断木上,双拳紧握,鲜血从他的拳心往外滴落,像是滴落在他的心里。黑脸儿看见眼前这让人难以置信的情景,整个人都呆在那里,他见过九娘和赵和尚的决斗,被赵和尚那一棍震撼下地,原本他以为赵和尚那样刚猛的武功算是厉害了,这下看见石南天暴怒之下徒手打倒了整片树林,才知道这天下之大,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简直是对石南天惊为天人。而灵儿看见石南天如此为九娘暴怒,嘴里念着:“九娘...九娘.....”两行热泪不停的流下,然而表情却不悲戚,像是喜极而泣。
又到了王大老爷生辰之时,这一年过得很快,王家似乎已经忘记了霍家的事和姬九娘的事,赵和尚去年狼狈的走了,回自己的住所养了好几个月的伤,把残了的手装上了两根铜手指,又在江湖上作起恶来,等到王大老爷寿辰,他为了挽回头年的狼狈,抓了两个小女孩,又跑来王家巴结。
庭院!原本是富人家休闲娱乐之所在,特别像王家这样的大富之家,庭院更是修得极大,风清细软,让人轻松自然,然而今天却不是这样,这个庭院已经变成了修罗场,鲜血、脑浆、内脏喷涂得到处都是,地上全是一些肥大臃肿之人的尸体,没有一具是完整的,男人居多,也有少许女人。大多数是王家的恶丁,也有一些是江湖上的黑道人物或者是一些恶徒,现在这个本来热闹无比正在举行着宴会的地方已经被杀得寂灭无声,唯一听见的是躺在地上的王大老爷的呻吟。他现在正用最痛苦的声音挣扎着。全是因为他被石南天点了五处人体死穴,用了绵柔的内力灌注进去,像他这样不会武功之人,会全身经脉阵痛三日,然后七窍流血而死,这是石南天的师傅传授他武艺时给他的一本点穴古籍里的点穴术,年代更古久远,写书的前辈像是纯粹之研究穴位之术,对人毫无怜悯之心。但内容博大精深,石南天一生侠义,学成之后从未用过如此狠辣的招数,一生唯一一次就用在这个个害死九娘的的祸首身上。现在王家的人除了一些无辜家丁和侍女被石南天放走以外,其余的帮着王家和他作对的恶人,全部被石南天杀死,剩下还站在石南天面前的,就只有几次想跑都没有跑脱的赵和尚。
赵和尚一生自持武艺高强,行走江湖,也因他阴险狡诈和武力不凡,罕有敌手。明的占不到便宜,他使暗的也总能除掉对头,而今天他却拿石南天毫无办法,简直是超出他的想象,他用他最得意的鬼头棍势沉力猛的一棒横扫,打出他平身最大的劲道,却被石南天大吼一声一击暴拳硬碰硬的打在来袭的棍子上,当场就把他的双手虎口震裂,石南天更是提起他的棍子,双手一运劲,连同棍体内的铁芯一齐折断。
他自持的横练铁布衫功夫,在石南天面前也像一层纸衣,被石南天伴随着超他数个境界的内劲打在他身上,可谓是拳拳入肉三分,他的铁布衫功夫简直就像是儿戏。石南天刚一现身报名和来意时,赵和尚还不以为意,他虽然听说过石南天的大名和事迹,但他年纪较石南天年轻,当年石南天走江湖时,他还没有出山,后来石南天隐匿江湖多年不现身,黑道上的顶尖角色又都被石南天铲除。到赵和尚行走时,这个江湖太大,人才太稀,以至于他过于的如鱼得水,产生了多余的骄横情绪。他根本不信传说中的石大侠会有这么高的功夫,他认为那是江湖人的夸大其实,他也见过功夫比自己高一个层次的武林人,但从来没见过谁能像石南天这样,让他毫无还手之力,在石南天面前,他就像是一个孩子,就算给足了他十八般兵器,也根本不可能反抗大人。石南天动手之前,他也没有察觉出石南天的厉害,那也是当然的,像赵和尚这样的程度,在江湖上只是接近一流高手的程度,还算不得一流的高手,对付九娘这样的二流武林人士,他自然显得无比的强大和横蛮,但真要是碰上一流高手,他也只有落败的下场,但是这个江湖太大,赵和尚平时也并未遇见多少真正的一流高手,更别说像石南天这样天生神力又武艺超群的超一流的高手。他根本未到接近石南天的境界,所以他根本察觉不出这个超一流的高手隐藏的实力,他本来还跃跃欲试,等到石南天出手把王家杀成了修罗场,他再想逃跑,也没有了机会。这才自觉自己井底之蛙的目光浅薄。石南天留他到最后也是想把这个直接杀死九娘的凶手留到最后杀死。而几度交手石南天是越打越是悲愤,他原本以为九娘死在什么样的黑道恶人手里,一试之下,却发现赵和尚不过如此,只悔恨自己当年心神不定,没有把上乘武学的要义传授给九娘,不然就赵和尚这样的恶徒,怎么可能要得九娘的性命。越想越是悲愤,挥拳击出混有排山倒海之势的雄浑内力,一击打在赵和尚的胸口,只听骨头一起齐断裂之声,赵和尚的背心皮肉和衣衫被石南天的穿透拳劲轰得一齐炸开,血雨喷溅到十步以外的白墙上,看起来像是一朵血莲花。
虽然大仇已报,但石南天心中怒火未消,这个顶天立地的汉子,这个当今武林唯一的绝世高手,本来功夫已臻化境,脾气、修养、城府都也到达极为内敛的境界,本不该有这样的情绪,但他人生屡起波澜,又因为自己常年心结未开,自我放逐,以至于连累一个对他情深意重的女人漂泊流浪,现在伊人逝去,才恍然大悟,然而人生不能重来,悔之晚矣。
他这才想到,光是直接杀害九娘的一干恶人被除掉又能如何,这些恶人的同党,攀附王家的那些贪官恶吏,王家在朝为官的那个奸臣儿子,甚至那个昏君,那个妖后,都该统统杀死,石南天这一怒,真不愧是“石破天惊”,这些别人想都不敢想的事,他却是真的都能做到,只是要花很长的时间等待机会罢了。
这之后,和王家勾结作恶多端的武林门派、帮会,十之有八被铲除,而那些没有被石南天查出的帮派,收到消息后大都战战兢兢,比较消停,因为这些帮派门派平时声名狼藉,一时间江湖上的正义之士大都拍手称快。另一边,王家的大儿子因为自己的父亲被杀,暴跳如雷,发誓要利用手上的权力诛灭仇家九族,但他由为势力大,过分招摇,反而被在暗中的石南天摸了个清清楚楚,寻了个他离开京城的机会,把他及其一行人尽数杀灭,又刺杀了几个主要党羽,朝廷震惊,但是很快朝廷内部的注意力又被其他的事情所取代,那就是王家儿子这一派被灭以后,反而激起了原本平衡的势力再起波澜,皇帝昏庸对大事没有兴趣,只好玩乐,太后视王家儿子为心腹,起先还想抓住凶手,但这个女人的权力始于后宫的争斗,王家儿子死后,其他派系的奸臣竞相来攀附太后,想要夺下这处于真空状态的位置,太后很陶醉这样被权力和下臣包围着的感觉,渐渐的也将王家儿子的事抛在了脑后。
而石南天这边,奸党越是杀得多,越是知道了更多奸臣的黑暗勾当,越是激发他的侠义心,所以有的世道黑暗,奸佞当道,百姓的苦难都指向了一个人——那就是这个高高在上的大皇帝,这个昏君。石南天背负这些远超过他想象的黑暗,不禁不自觉的走到皇宫门外。弑君之举,对他当然是也登天的大事,于寻常之人却是想也不敢想的事,别说大内侍卫高手如云,那皇城内外上万的禁军,也是天威难犯。但那是对寻常高手来说,对于石南天,这当世唯一的绝世高手来说,当真拼死欲犯,也不无可能,毕竟天下能和他相碰撞的高手,并不在大内之中,如此高强的一个个体,身在暗处,伺机偷袭,经年累月的准备也是很有可能的事,而现今就是个机会,朝廷内部奸党都在为这权力真空争斗,各自为政,对外并不知道石南天的存在,如若下手,机会很大。再者,禁军虽多,大部分却在外围,并不可能数千甚至上万人时刻都摆在皇帝身边,最靠近内宫的不过一两个近卫营,却实际上也因为后宫宫规,离皇帝本人也有着相当的距离,就如此,即便这样,对于寻常刺客也是层层防御,铜墙铁壁,难以逾越。而对石南天这种超越常人的高手,他却有着至少十种方法可以越过这些障碍,真正的难度,是内宫里还有多少隐伏的敌人,那是未可知的因素,有多少大内高手用何种方式潜伏在内,手段如何,都是不可预测的天机。但纵然这样,石南天也不怕,大不了舍身相搏也未必不能成事。
但是石南天这个大英雄大豪杰,却僵在那里了,他并不怕死,做事也坦然面对成败,然而他心里有一个声音却在告诉他自己:不可。虽然百姓的生活水深火热,虽然奸佞当道好人难做,虽然流寇四起,官匪勾结,这一切的一切让这天下的人苦难深重,但是所有的人尚且还能勉力维持着活下去,然而今天如若自己杀了这个昏君,就算他罪该万死,但他毕竟是继承了正朔的君王,如果除了他,天下岂不是群龙无首,各奸党的争斗会让天下陷入无尽的战乱之中,另外如果杀那个妖后,皇帝昏庸无能,全靠这妖后撑持着这个腐朽的江山,弹压那大小十数个王爷,这是连民间都有耳闻之事,动了她,必然就如打开了妖魔的盒子,那十数个王,难保也会反起,结党以夺皇位,那群皇亲国戚未必在意天下的百姓,他们眼中只有那个皇帝宝座。
由此,石南天陷入两难的矛盾境地,如若不杀,昏君妖后,天下早晚败亡,如若尽屠,在这乱世前夜,这最后一滴血的掉落,必然引来血雨腥风,天下如是因为自己陷入生灵涂炭之境地,自己纵然万死也难谢天下苍生,他一生侠义为怀,他的侠义之道不允许他这样不负责任的去做,石南天心想自己一介武夫,只虑其一,不虑其二,险些犯下大错。况且,朝廷虽然奸佞当道,却仍有正义之士在努力撑持着,像霍墨轩只是这群人中的一个,而朝廷里,还有很多论才论德都超过霍大人的忠臣良将,在靠自己的努力维持着这个天下,如论武功勇猛石南天心知这些人都在自己之下,但如论道谈天下,自己只是读过书的武人,无论如何不能和这些忠臣良将相提并论。这些人都还在为天下、家国殚精竭虑,万万不能因为自己的一时义愤和仇恨,毁了他们所有的努力。如果他们的努力也无法挽回这个天下的颓势,那么到时候天下大乱,改朝换代,自有明主出世,那也是大势所趋,想到这里,石南天心里也就坦然放弃了复仇诛恶的想法,转身离开了皇城..........
第二年清明时节,九娘的骨骸被移到烟云山下葬,石南天和灵儿站在九娘的墓前,灵儿双膝跪下垂首供花,石南天看着这块空荡荡的碑上自己所刻的的几个字:“侠女姬九娘之墓”心里真是五味杂陈,后退几步转身远眺山峦,心里翻滚起不少往事,等他回过神来,看见灵儿正在用一把小刀在九娘的碑上刻画着两个字,甚是吃力,近前一看却是:“娘亲”二字,此时这个一生英雄盖世天下无匹的男人又再度落下泪来,他上前接过灵儿的小刀有如毛笔画纸一般轻描淡写,只听石碑被画处崩崩裂石声,两个遒劲的字体出现在碑上,又在碑脚左边如是三画,另外出现了三个字:姬灵儿。回身对灵儿说:“既认她做娘亲,何不就随她姓罢?”灵儿被石南天问道,心里寻思娘亲对我恩重如山,我亲生爹娘全丧,弟弟也死了,家门已灭,自己身为女儿家已无法接续本家香火,倒不如跟随娘亲所姓,一生追奉娘亲的高义。遂对石南天说:“儿随母姓,天经地义”转身对着九娘之墓又再三拜,起身看着碑上自己的新名字口中念叨:“姬.....灵儿”泪水不自觉的夺眶而出。
十年以后,每年清明时节,时人常在这山上看见一个亭亭玉立的女侠客,飘然来到墓前供奉,甚是孝敬,常常一跪就是两个时辰,时人见她手持兵刃不敢靠近,却也纳闷江湖人个个凶恶,却见她如此恭敬虔诚,待她走后,上前看碑文上书:“娘亲侠女姬九娘之墓”
左下书:“姬灵儿”右边也有一竖稍小的字书:“负心人石南天”看起来字体遒劲有力,刻痕已经很旧,最下面的“天”字笔画里都已长满了青苔.............
《姬九娘》 全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