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火车与信
我对于死亡一直有着一种幽深而隐秘的恐惧,出于这一点,我曾对自己鄙夷多年。我对于死亡的最初印象和最初认知来自于我的童年时期。我始终惊奇于年少时记忆的深刻清晰,就像一只细小的虫子一直蛰伏在我的脑海中,不做声响,却仍有浅浅的呼吸打在我的心上。时隔多年每每想起,历历在目。
那似乎是暮春,油菜花开地漫山遍野,天气已隐隐有些燥热。我扯着毛线衫,小步快跑起来。忽的看见远处奔跑而来的人群,却又缓步停下。远远地有喧嚷声传来,有哭声,有各类说话声,但都是急促的短暂的,一声接着一声,像密密麻麻的鼓点向我袭来。渐渐地又安静下来,只剩下哭声,起先是小声地呜咽,而后是发狂般的嚎啕。我一步步走近,终于见到人群中的主角。一位已上了年纪的老人跌坐在地,手里紧紧抱着一个尚小的小脸青紫的孩子。带着令人心碎的话语,大颗的眼泪自她苍老的脸上纵横而下。那时我心里不明白,只觉得世界像一个绿色口袋乍然收紧,天地间陷入一片不知名的寂静,只有周遭的油菜花随风摇曳。
再看到类似的场景,是稍大点的时候。手里攥着不知道多少钱,一路欢快地跑着,想去买些小零食吃,那是只有孩子才懂得的巨大喜悦。却在一个巷子口,看见远远地搭了戏台子在唱戏,一群穿着丧服的人在吹着唢呐,空气白茫茫的一片,有很浓的香火味。我呛得咳嗽起来,忽然一股寒意从脚底涌上来,一股巨大的恐惧袭击了我。我逃也似地跑着,似乎慢了一秒就会有一只大手拽住我的衣领。终于逃出巷子,我扶着墙脚,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忽然想起从前所见,莫名的悲伤涌上心头,眼泪控制不住地簌簌落下。
偶尔深夜无眠,还是会想想死亡这件事。也会想起有很多人告诉我说:"怕什么啊,每个人都是要死的。"我听见这话,往往如鲠在喉,泪凝于睫。我不知道怎样告诉你们啊,我怕的是看不见这个花花世界,看不见四季变幻,感受不到清风徐来。我怕的是长埋地下,腐朽糜烂,感知不到世间一切,听不到所爱人的声音。我怕的是漫长的岁月,不再有人记得世间曾有过我,就像我从未来过。我更怕的是,我还没有想好然后好好过完这一生,这一生就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