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的最后一天,空气异常闷热,似在示威“立秋过后,还有(秋)老虎在一头”。窗外一台台空调的嗡嗡机响不断,屋内片片西瓜和根根冰棍入肚是对夏末起码的尊重。一直嘚瑟靠一顶吊扇单挑这个夏天的我也扛不住了,身体的每个细胞都叫嚣着闷热。随着空调"嘀"声的响起,缓缓打开的叶片像变魔法一样送来阵阵凉风,堪比蒸熟的馒头终于揭开了头顶的盖头,感觉世界一下子清明了,整个人身心瞬间从头舒爽到脚。了然,夏天果然和空调、wifi、西瓜更配啊!
不得不感谢空调这一伟大发明,它给了人们对抗炙热季节足够的底气。夏日再炎炎,风不动,幡不动,空调能动就行。大家为了避免成为只差一撮孜然的烤肉,哈着空调到点趴在自己的窝里。撸串侃大山要在室内,运动嬉戏要在水里。恍然,人们耐热的水平已经降的很低,包括童年没有空调陪伴成长起来的我们。
想想儿时的夏天记忆是滚热的,太阳无疑是无情的,毒辣的,熨烫了地面,烘热了河水,不放过这方世界的任何一寸角落。好动年纪的男孩女孩们是困不住的,不爱穿鞋,不留长发。有时候正午时分你也会看到假小子的我们疾走在乡间的砖头路上,嘴里吱吱喊烫死了,却长不了穿鞋的记性,心早就迫不及待地奔赴自己的戏水乐园。
河边垂柳,袅袅拂水,婆娑可玩,传来阵阵欢笑声,一个个欢快的身影犹如一尾尾鱼儿迅猛地扎进水里,伴随着强劲有力的彭彭声下打起的白水花溅湿了水泥船上戏水的“旱鸭子”。在河沟纵横之乡,游泳被默认为孩子的必学技能,关键时候既能保命,又能多项避暑玩处。刚学会的游泳新手内心喜悦,乐此不疲地从这岸游到那堤,一次次兴奋地刷新自己的里程极限。而那些资历颇深的游泳健将已经不满足于单一的游戏,有从桥面扑通一跳惊起的叫好声,有一口气从河底扎老远猛子的赞叹语,更有脚底摸河蚌收获满满的得意色。波光粼粼的小河边炎热的时光似乎过得飞快,不久夕阳斜挂,炊烟袅袅,呼儿唤女声不绝于耳,水里的玩家才恋恋不舍的拖着湿重的身体回家,也不忘和小伙伴们约好明日再战,喧闹的水世界一下子就安静了。
如果说午时的世界对大人们来说是温吞无奈的,那么晚上的天地就是沸腾忙碌的。家家户户男女老少忙迭陆续洗澡,趁天黑前在院子里吃晚饭。吃着自家菜地里丰富新鲜时蔬,看着水蓝天空下夕阳慢慢西沉,话着聊不尽的家长里短,大家心照不宣地享受着此刻的舒爽。晚霞慢慢褪色,暮色渐渐笼罩大地,夏天的“恐怖分子”——蚊子大军早就迫不及待的出动,送给防不胜防的人们一个个红包包印章。收到信号的人们不再原地待咬,不甘地站起身来狠狠跺跺双脚,用芭蕉团扇驱赶周边不歇的嗡嗡声。此时,相比于选择躺在屋内呼呼火风吊扇下热席上翻来覆去烙煎饼,人们更热衷于流连在夜晚的室外。
左邻右里,呼朋唤友,大家不约而同或依次坐在桥栏上,像是大桥小桥的金刚护法威武逼人。近看去有光着膀子皮肤油亮的汉子,也有吊着白色背心的花白发的老人,侃天南聊海北,言辞凿凿,很是激烈。自家的孩子们在桥面上奔过来跑过去,乐此不疲,不时纷纷笑着一团。或还有三五成群的伙伴们在来回轧马路,踏着月光脚步悠闲,走过一座座桥,路过小学的外墙,直走到通往村外的大路才止步回头。低首看着夜幕下翩跹起舞的闪亮萤火虫,听着草丛里合奏不断的响亮虫鸣声,站定等清风自来,抚去夏日的燥气,真有天上人间的感觉。
很多年以后,我出差学习去烟台,对我来说这是个全然陌生遥远的城市。所以晚上有空我准备独自好好欣赏下这个城市的夜色。出酒店门没多久,就看到有一段及小膝高的行人水泥路崖上,断断续续的做了一排纳凉的人,老人居多,还有小孩。有执着折扇子呼风地,有捧着水杯畅饮的,还有开着外放音乐哼唱的。那一刻,我的心瞬间就被击中了,这个城市一下子让我亲近了起来,记忆翻涌。可还有谁记得夏夜里桥栏上一排排坐着的已经模糊面孔的人们?可还有谁为那星星点灯般的萤火虫而迷恋忘返?又有谁为等那阵阵没有约定的清风而驻足停顿?月光清澈如水银,微风阵阵,路灯下的人们脸上的笑容告诉我大家都记得。我不禁菀然而笑,继续前行不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