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的温度

郑重声明:本文为原创首发,文责自负。本文参加馨主题第一期“城市”征文活动。

今天是刘小蝉来到这座四季如春的城市的第五天。

他第一天特意去了越秀公园,观看了传说中的五羊雕塑。他父亲曾经在这里当过兵,他听父亲说,到了广州不去看看五羊雕像,那算是白来一趟。

本来他还想去看看父亲当兵时的兵营,可是等他找到时,那里已经变成了一座现代化的建筑,哪里还有兵营的样子。他向路人打听,大部分人都是摇摇头表示不知道,少部分人连摇头都不愿意,直接无视他的存在。

这些他都能理解,因为这些人和他一样,大部分是从外省涌入羊城的捞仔,谋生不易,哪有时间去管别人的闲事。最后有一位老人操着一口蹩脚的普通话告诉他,呢个军营搬到乡下去了。再问,连讲带比画也没搞清楚军营到底搬去了哪里。

刘小蝉放弃了,他想,就算是找到,物是人非,找到又有什么用呢!

找了五天,现在也应该放弃了。当务之急是找份工作,挣钱养活自己和远在湖南老家的父亲。父亲曾经跟着解放大军参加了解放羊城的所有战斗,负过伤,领过奖,最后转业回老家,分配到县财政局。财政局的工作都是些细活,大字不认一筐的父亲看到那些数字几乎就是外星文字,主动辞职回家务农,当上了大队党支部书记。在一次山洪暴发时为抢救集体财产被石头砸断了一条腿,失去了劳动能力,现在需要他养活。

当时的广州才刚刚开始开发,出了杨箕村就是农村。找事难,难于上青天。除了在郊区种菜就只能去建筑工地搞建筑。可是就算是想找份苦力活,没有熟人介绍也是难上加难。刘小蝉连续去了五六个建筑工地门口,得到的回答都是唔招人。想要多问几句,牵着狼狗拿着警棍的保安队长立即会走过来大声吆喝,命令他立即离开。

刘小蝉虽然是山里人,但他最怕的是狗,不要说这流涎水的大狼狗,就是老家那些小土狗扑过来,他除了逃还是逃。现在见到牵着狼狗的保安队长,立即吓得七魂六魄都离开了身子,只能乖乖地滚蛋。

没找到工作的日子真难啊,最难的是晚上的住宿问题。住酒店是不敢想的,就连小旅馆八人房都不是一般人能住得起的。晚上最好的住宿地方是找个芭蕉园或墓地,坐在地上背靠芭蕉树,和衣数着天上的星星眯一会。六月的天,孩子的脸,雨说下就下,听着雨打芭蕉的声音,紧缩着身子坐等天明。

找不到工作,口袋中的钱是越来越少,他从一天吃八个包子到四个包子,现在一天只能吃两个包子了。假如再找不到工作,以后连两个包子都会吃不上。

都说车到山前自有路,但生活上更多的是屋漏偏逢连夜雨。刘小蝉在找工的这段时间,恰好是南方的雨季,白天还好,一到晚上总是淅淅沥沥下个不停。雨小的时候躲在芭蕉树下没什么问题,雨一大,密集的雨水就会给你免费洗头洗脸洗衣,脚下全是积水。好在南方的气温较高,但晚风吹在淋透的衣服上,还是一股凉气直透心底。一天两天还好,时间一长肯定会淋病的。因此,他在白天找事做时,特意留意着周围的环境,他发现国防大厦前面刚修还没通车的隧道中淋不到雨,决定晚上偷偷躲进隧道。

可等他天黑后摸进隧道时,发现里面黑压压的全是人,他没有多想,找了一个干爽的位置和衣躺下。半夜时,隧道两边忽然亮起了手电筒灯光,很多人用白话喝令大家不准动。

刘小蝉暗叫不好,碰到查户口的了。怎么办?两边都被人堵住,看样子今晚是在劫难逃了。一旦堵住,没钱赎身的话只能去樟木头为国家做贡献,被堵住的人自然不甘心束手就擒,不知是谁高喊了一声跑,胆大的人一股脑地向外冲去。堵在隧道口的人表面看起来声势浩大,其实并没多少人,真要堵的话还真不一定堵得住。所以他们也是避其锋芒,放胆大的离开,最后把胆小不敢冲的人抓回去交任务。

刘小蝉一见有人带头往外冲,立即跟了上去。他知道只要冲出隧道口,游过新庆河,追的人就是想追也拿他们没办法追。

跑出来后,刘小蝉又回到芭蕉林中,脱下衣服在水沟中洗去河泥,晾在芭蕉叶上,自己双手抱在胸前,靠在芭蕉树上睡觉。南方气温高,到天亮时衣服也差不多干了。穿好衣服,开始了新一天的流浪。

情况是越来越糟,白天也开始有人查户口了,再像无头苍蝇一样乱窜的话,迟早会被人送去樟木头。工作找不到,想回去没钱买车票,怎么办?这时的刘小蝉是心急如焚,最后一咬牙,决定徒步走回湖南。

这一次的羊城行在刘小蝉心中留下了一个非常不好的印象,父亲不是说羊城是一座有温度的城市吗,大家睦邻友好,互相帮忙,怎么和自己的所见所闻完全不是一回事呢?

他不想再出去打工了,但不出去打工又能怎么办?等他回家休息一段时间后,在父亲的鼓励下决定第二次羊城行。

他第二次到羊城后,找工环境发生了很大的变化。随着国家对羊城的投资力度加大,工地到处开花,需要的劳工是成倍增长。

这一次,刘小蝉很幸运,很快就在建筑工地找到了一份做小工的工作。

山里孩子有的是力气,刘小蝉又不惜力气,做起事来和服伺家里的三分自留地一样,做得是又好又快。很多聪明人就把他当成了傻子,苦活累活都往他身上推。刘小蝉呢,来者不拒,每天忙得似陀螺一样。但这个社会也有喜欢傻子的人,工地上的施工员蔡工对他的遭遇很同情,决定把他的情况反映给老板。

老板姓周,是一个又矮又胖的小老头,眼光犀利,顺便看人一眼都会让人不寒而栗,又不苟言笑,对谁都没有好脸色,背地里被工友们称之周扒皮。不过刘小蝉和大家的看法不一样,给人打工,你自己做事不认真,老板怎么会给你好脸色呢。工友们骂他是死心眼,为了仨瓜俩枣就给老板做狗。

特别是一个叫孙子皑的工友对他的看法特别不以为然,责问他说,你说我们是偷奸耍滑老板不喜欢。你呢?每天忙得像狗一样,周扒皮又给过你好脸色吗?

刘小蝉想了想,孙子皑说的是实话,想反驳,但实在是想不出反驳的理由,一时语塞,只能面红耳赤地任由大家笑话。不过,他还是不认同孙子皑的观点,每天仍然踏踏实实地忙着工作上的事情。

当蔡工把刘小蝉的情况小心翼翼地汇报给周老板后,这个平时对工友要求比较苛刻的老板并没说什么,只是对蔡工挥挥手,让他下去。

“周总,”蔡工本着不让老实人吃亏的原则,继续说道,“那个小伙子真的很不错,值得公司好好培养,要不您就好好观察观察他吧?”

“我知道,先下去吧。”

“周总……”

“我都说我知道了,你还要我怎么样?”周老板烦了,直接打断了蔡工的话。

见老板发火,蔡工也不敢多说。其实做老板的,只要不是太傻,自己的工人谁好谁坏,到工地走上几趟就能发现。周老板白手起家,碰到了改革开放的好时代,早就想把自己的这个小施工队做强做大,因此特别注意下面的工人,希望能找几个好苗子,成为自己的得力助手。

他经过多次观察,发现刘小蝉不仅踏实肯干,脑瓜子还特别灵活,对他的印象非常好。他想再好好观察一段时间,看他会不会是故意做样子给人看的。假如他能够自始至终的话,自己一定会好好培养他。他搞不清楚蔡工向自己推荐他,是真心认可刘小蝉这个人,还是得到了刘小蝉的好处,因此不方便表态,想再观察一段时间,看他能不能给自己一份满意的答卷。

蔡工在周老板面前吃了瘪,心里很不舒服,不知不觉来到工友们居住的工棚,看到很多工友围在一起玩牌,只有刘小蝉坐在工棚一角看着一本什么书籍。

工友们见蔡工来了,偷偷把牌藏在身后,不好意思地看着他。蔡工冲大家笑笑说,休息时间玩牌没关系,只是不要赌博,不耽误工作就行。

蔡工和大家打完招呼后,走到刘小蝉面前,伸手接过他手中的书籍,是一本《电工基础》。这个小伙子真不错,只是老板的眼睛瞎,不能利用人才。不过,这些他不好当面说,把书还给刘小蝉后,说:“阿蝉,有没空,我请你喝珠江?”

“好啊。周工,走,还是我请你吧。”刘小蝉平时不怎么喝酒,既然领导相请,也不能扫了领导的面子,当即站起来表示自己请领导。

“好。”蔡工也不推辞,两人来到工棚外的小士多店,要了半斤咸干花生,两瓶啤酒。男人嘛,酒杯一端,说起话来就方便多了。蔡工问刘小蝉在工地上的工作情况,身体吃不吃得消,要不要他帮忙换一个相对轻松的工作。

“不累,谢谢领导的关心。”刘小蝉并不知道蔡工向老板举荐过他,只当他说的是场面话,并没放在心上。

“我说的是真的。”一瓶珠江啤酒见底,不胜酒力的蔡工嘴上就少了一个把门的,原原本本把他向老板举荐的事说了一遍,大着舌头对刘小蝉说,“阿蝉,你放心,只要有机会还我会举荐你的。”

“谢谢领导。”刘小蝉嘴上说谢谢,心里想,我一个穷打工的又帮不了你什么忙,你凭什么帮我。接着又向老板喊,再来两瓶酒。

“不用了。”蔡工急忙挥手阻止,操着夹有白话的普通话问,“老细,几多钱?”

刘小蝉哪能让领导买单,急忙掏钱给士多店老板。蔡工急了,一把推开刘小蝉说:“说好了我请,怎么能让你买单呢!”

刘小蝉还想再争,蔡工瞪着眼睛说:“别争。我跟你说实话,我从不请人喝酒,都是他们请我。但你不一样,你是个实在人,所以我一定要请你。你一定要买单的话就是瞧不起我。”

刘小蝉不好再争,在蔡工买完单后,偷偷买了一包羊城牌香烟,塞到蔡工的口袋。蔡工这次没有推辞,笑纳了,拍着他的肩膀说,小伙子,好好干,我看好你哟。

既然领导赏识,刘小蝉干劲更足了,不仅在空闲时间学习电工的理论知识,而且一有机会就给电工师傅打下手,学习电气接线及安装技术。电工吴师傅是个老师傅,农电员改行,半路出家做了建筑工地电工,实践经验丰富,基本上不懂理论。在工地接接线,安装常用设备没什么问题,碰到稍微有点难度的新设备就两眼一抹黑无从下手,很多时候都要靠周总去外面找人,才能安装成功。现在有刘小蝉帮忙,两个人边干边学,总算能搞定大部分设备。

开始时吴师傅还怕刘小蝉偷学技术,教会徒弟饿死师父。随着时间的推移,他觉得自己除了动手能力强外,理论上还远远比不上他,根本就没什么技术值得他偷,慢慢喜欢上了这个勤奋好学的小青年,直接向周总提出,让刘小蝉做电工学徒。周总本来就有意培养刘小蝉,顺水推舟地答应了。

刘小蝉成为电工学徒后,和吴师傅几乎是形影不离,在工作中理论与实践相结合,解决了很多吴师傅以前不能解决的难题。因此,吴师傅更加喜欢他,对他是倾囊相教,一个愿学,一个愿教,刘小蝉的进步很快,很快就能独当一面。

随着时代的发展,生产安全慢慢走上了正规化。安管部门要求建筑工地的电工必须有证,而且是要人证合一。吴师傅年纪大没文化,就算是去参加电工培训,实操是没问题,但理论是无法过关的。

因此在蔡工征求吴师傅意见时,吴师傅直接推荐了刘小蝉。等刘小蝉考试通过拿到电工类的特种作业操作证时,周总让人把刘小蝉叫到办公室,亲切地握着他的手,对他说:“现在你是有证电工,老吴没证,我决定让你当电工组长,他给你打下手怎么样?”

“不行。周老板,不要说吴师傅是我师父,就算他不是我师父我也不可能答应。”刘小蝉急忙推辞道。

“为什么?”

“吴师傅在工地的时间长,虽说在理论上有些欠缺,但实践经验丰富,在安装维修方面没问题,而且他善于发现问题,能提前排除安全隐患,并有效地减少工地的安全事故。我是有证,但没什么经验,怎么能做他的领导呢?”刘小蝉分析了两个人的优劣,诚恳地说。

“你说得不无道理,不过我要提醒你,假如你当了组长,你的工资能提高一大截。假如你继续给老吴打下手,我是没办法给你加工资的。你可要想清楚了。”

“老板,谢谢你的抬爱,我想得很清楚的。我们在外面打工,不仅仅是为了挣钱,更重要的是做人要有良心。老板,假如没别的事我就先出去忙了。”刘小蝉说完,拉开门走出了办公室。

周总望着刘小蝉的背影不禁想到,这小子不错,不仅人勤奋肯干,做人还有原则和人情味,值得培养。

人心是相通的,从周总把刘小蝉叫进办公室开始,吴师傅基本上就知道了是怎么回事,只等领导通知,立即交接工作。没想到刘小蝉出来后并没动静,也没有领导来宣布任命。吴师傅想,难道是自己想错了?管他吧,自己的徒弟优秀,被他赶超也不冤,反正自己没文化没证,迟早是要被人赶下台的,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就好了。

刘小蝉仍然和以前一样,对吴师傅恭恭敬敬,认真地给他打下手。

周总后来没有再提过刘小蝉的事,仿佛把他忘记了似的,直到年底,他把蔡工叫进办公室,向他打听刘小蝉的情况。当知道刘小蝉并没有认为自己有证而自高自大后问蔡工道:“蔡工,你看刘小蝉这人怎样?”

“我觉得他很不错。”蔡工毫不忍瞒自己对刘小蝉的好感,“我总觉得看一个人不要看他落魄时的表现,要看他得意时的表现。刘小蝉考证后,对吴师傅的态度完全没有变化,说明他是一个懂得感恩的人,值得信任。”

“年后我让他跟着你,你看可以吗?”

“可以啊。”

“好,那我们现在说定了,让他先向你学习施工的现场实践,再找机会去培训理论及设计基础。到时你可要认真教啊。”

“好的,没问题。我代刘小蝉谢谢你。”蔡工由衷地感谢老板给了刘小蝉这次学习的机会。

有机会接触到建筑管理后,刘小蝉的工作热情高涨,白天跟着蔡工在工地爬上爬下,记录着现场施工情况和各个部位的重点难点,在蔡工的建议下,从书店买回建筑行业的专业书籍,挑灯夜读。他的文学水平并不高,对于各种专业术语学起来非常吃力。但他并不放弃,又买回一些工具本,边学边查资料,攻克了一个个专业难点。

蔡工对他的表现很满意,晚上也会来对他做些专业指导。周总见他的基础知识学得差不多了,给他在技工学校报了名,让他带薪系统地学习施工方面的知识。刘小蝉不负所托,三个月后通过了专业考试,取得施工员资格。

可是刘小蝉学成归来后,周总并没有安排他新的工作,甚至连蔡工的副手都不是了,直接让他再去给吴师傅打下手。

在当时,羊城的建筑行业才刚起步,大部分建筑公司的施工人员都是些没证的水货。因此,有的公司是闻风而动,偷偷找到刘小蝉,许诺只要他愿意跳槽,立即给他双倍工资。但刘小蝉并不为之所动,还是勤勤恳恳地给吴师傅打下手。

这次蔡工更看不懂了,周老板既然愿意培养他,为什么又不重用他呢?人家是老板,自己就算是有意见又有什么用。不去管他,哪怕他被别的公司挖了墙脚,也损失不了自己的半根寒毛。心里有气归有气,但他实在不想让刘小蝉受委屈,偷偷交代吴师傅,不要安排刘小蝉的工作,仍然让他跟着自己,等有机会再向老板举荐。

刘小蝉拒绝了蔡工的好意,每天跟在吴师傅后面,脏活累活第一个顶上去。

蔡工见后,不禁叹了口气,他知道周老板这次实在是伤了刘小蝉的心,跳槽是迟早的事。他想去找老板,又怕老板说他拉帮结派,只得作罢。

这天,刘小蝉跟着吴师傅例巡工地,突然感到正在做模板的承重柱钢筋好像有点不对。他记得下一层的钢筋要大一个型号,而且他在培训期间,仔细研究过整栋楼的施工图,框架式的钢筋从下至上都是同一个型号的,现在怎么会比以前用得小了呢?

于是,刘小蝉急忙找到蔡工,向他反映了这个问题。这两天恰好蔡工身体有点不舒服,听了刘小蝉的汇报后,大吃一惊,顾不得身体有恙,戴上安全帽,拿上图纸,就和刘小蝉来到现场。经过蔡工的反复核对,没错,八根主钢筋中有四根钢筋是比图纸上小了一个型号。

蔡工让木工停止做模,找到钢筋工问是怎么回事。钢筋工班长告诉他是李工安排的。

李工是刚来的实习施工员,好像和周总还有点亲戚关系。这两天蔡工身体不舒服,周总就让他临时帮助,协助蔡工工作,没想到刚来就捅了大娄子。

蔡工在楼梯口的遮阳伞下找到李工,问他是怎么回事。李工先是一惊,脸色很快就恢复了平静,他告诉蔡工,说是老板安排的。

“真的是老板安排的吗?”蔡工跟周总有好几年了,知道他是一个有良知的人,从来没有以次充好过。

“这还有假?老板是我叔,我会说假话害他?”李工好像并不怎么怕蔡工,打着老板的旗号反问道。真正的原因是他和材料商私下交易,特意让人混进两扎小一个型号的钢筋,利用蔡工不来现场的机会,弄虚作假吃回扣。

“我再问你一句,你说的是不是真的?”蔡工虽然相信老板的为人,但当时的建筑项目管理混乱,以次充好的大有人在,难道周总也开始同流合污了?

“我说你烦不烦啊!你不过是我叔养的一头狗,也敢诘疑我的话。”李工见蔡工一再纠缠,怒从胆边生,抬手就打了他一个耳光,把蔡工都打懵懂了。他想不明白,自己这不过就是一次正常的询问,你这小子怎么会恼羞成怒呢。也罢,你们是亲戚,我这个外人就不管了,就算是今后出事,有老板担着,和我又有什么关系。

“你凭什么打人?”刘小蝉见状,急忙走上前去,阻止李工道。

“我道是谁啊,你一个小电工也敢指责我,找打吗?”李工见蔡工都不敢说话,哪里把刘小蝉这个小电工放在眼里,伸手就向他脸上打去。刘小蝉并不惯着他,一把抓住他的手腕,用力一带,把他摔倒在刚扎好的楼面钢筋上,痛得他气急败坏地口吐芬芳,捡起地上的一根方木打向刘小蝉。

蔡工见状,怕刘小蝉吃亏,一个箭步挡在他前面,方木结结实实地打在蔡工后背上。蔡工身体本来就不舒服,经这一打,当即瘫倒在地。

李工知道,今天的事情已经闹大,假如不能压服这个搅屎棍,一旦捅到老板面前,自己就完蛋了。不顾蔡工躺在地上呻吟,举起方木又向他打去。刘小蝉被彻底激怒了,飞起一脚,踢在李工的腰上。

别看李工嚣张跋扈,其实是外强中干,被刘小蝉一脚踢倒在地,飞出的方木砸在他的小腿上。李工哀嚎一声,抱住小腿在钢筋上滚圈子。

这小犊子的人脉也真差,围在周边的工友没一个过去帮他。

蔡工被刘小蝉扶起来后,见事情闹大,一旦处理不好,自己和刘小蝉只能背着被子滚蛋。怎么办?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求得李工的谅解,求他不要向老板告状。

开始是李工害怕他们把他偷换钢筋的事告诉老板,现在被打伤,再怎么说老板是自己的表叔,他不帮自己还能帮谁,胆气也就壮了不少。见蔡工想和他讲和,以为他们是怕了他,嚣张地嚷着要蔡工和刘小蝉跪下,跪得他舒服了,他就原谅他们。

他妈的,这真是欺人太甚。蔡工在心里恨恨地咒骂道,你想闹大就闹大吧,谁怕谁啊。自己有经验有能力,到哪里都能找到一份不错的工作。但刘小蝉不行,万一惹火了周老板,扣了他的施工员证就麻烦了。算了吧,跪就跪吧,反正跪一下也不会少半两肉,保住刘小蝉的工作才是正事。

想到此处,蔡工的腿一软,准备跪下去。没想到刘小蝉双手扶在他的肋边,不让他跪下去,并对他说:“蔡工,别怕。今天这事就是说到天上去,亏理的也是他。”

“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蔡工,不用怕,我们现在就去找周总。假如他要怪罪我们,大不了走人,这种弄虚作假的公司做不做都无所谓。”刘小蝉扶着蔡工准备返回办公室,向老板说明刚才发生的事。

李工见刘小蝉不服输,急了,顾不上小腿疼痛,拄着方木一瘸一拐向他们追去,边追还边威胁他们,假如敢把刚才的事告诉老板就弄死他们。刘小蝉不为所动,扶着蔡工头也不回地向办公室走去。

李工刚一进办公室,立即恶人先告状地说道:“表叔,我无缘无故被这两人打了,你可要为我做主啊!”

“为你做主?怎么回事?”周总没有理会李工,望着蔡工问道。

蔡工想,既然事情闹到了这一步,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也就没什么好隐瞒的了,干脆来了个竹筒倒豆子,把事情原原本本说了一遍。不过他把责任全揽在自己身上,说是他打的李工,与刘小蝉无关。

“是这样吗?”周总问道。

“老板,不是这样的。”刘小蝉急忙分辩道,“是李工先打的蔡工,而且蔡工没有还手,是我打的他。你要处罚就处罚我吧,与蔡工无关。”

“是这样吗?”这次周总问的是李工。

“不是这样的,表叔,是他们无理取闹。你把工地交给我负责,我肯定会把工地管好的。都是这两个该死的东西,狗咬耗子多管闲事。”李工急忙分辩道。

“为我好?为我好你就弄虚作假偷工减料,我看你是为自己好吧!”

“不是的,表叔。”

“不要再说了。看在我们是亲戚的份上,我不想多说什么,你滚吧!”

晚上,周总把蔡工和刘小蝉请到酒楼,边吃边谈。他对刘小蝉说:“小伙子,不错,你通过了我对你的考验,算是在我这里毕业了。从明天开始,你去另一个项目做施工员吧,希望你不要辜负我的期望。”

蔡工不禁松了口气,向刘小蝉表示了祝贺。

“老板,首先感谢你对我的肯定和信任。不过我现在的施工经验还不足,希望再跟着蔡工学习一段时间,请你同意。”刘小蝉没想到因祸得福,立即站起来向周总表示了感谢。

“小伙子,我相信你。只要人品好,经验随时都可以学习,希望你不要辜负了我的好意,就这么说定了。”周总话锋一转,“小伙子,听你的口音是湖南的?”

“是的,我是湖南的。”

“你知道一个叫枳木沟的地方吗?”

“枳木沟?我知道,我老家就叫枳木沟。不过我们湖南有很多这样的小地名,不知你说的是不是我老家?”

“我有一个战友也姓刘,和你一样,人品好,踏实肯干,有正义感。我们有二三十年没见过面了,我还怪想念他的呢。好像叫刘什么,瞧我这记性,怎么想不起他的名字了呢。哦,对了,叫刘忐。你们村子有个叫刘忐的人吗?”

“刘忐?是哪两个字?”湖南的方言较重,刘小蝉不敢肯定,特意问道。周总用手指沾着茶水在桌子写了一遍。刘小蝉看清楚了,这不就是老爹的名字吗?不会这么凑巧吗,在这里还会碰到他的老战友?

他没有直接承认,问周总:“你这个战友的名字是不是他爷爷在他去当兵前取的,告诫他到了部队无论做什么事都要上心?”

“是的。”

“是不是羊城的某部队?”刘小蝉接着又说出了部队的番号。

“是的,你怎么知道的?”

“他是我爸。我第一次来羊城时,他还特意让我去看他的老部队呢,可惜部队搬走了,我没有找到。”

“真的?难怪我一见到你仿佛就看到了他当年的影子。我好想他,你现在能联系到他吗?”

“我试试吧。”刘小蝉接过周总的大哥大,拨通村长家的电话,请村长帮忙喊他爹来接电话。算是无巧不成书吧,他爹恰好有事在村长家。于是两个老战友在电话里重拾三十年前的战友情。电话中约定,周总请刘忐重来羊城,他一定亲自陪他去老部队新的驻地,致敬曾经的军营生活。

最后,老爹让刘小蝉接电话,说:“我说得不错吧,羊城是一座有温度的城市,只要你好好干,一定会得到很不错的回报。”

“是的,爹。”

“你要好好干,不要给我丢脸。不然我会打断你的腿。”

“我会好好干的,爹。”

挂了电话,刘小蝉对未来充满了信心。老爹说得不错,羊城是一座有温度的城市,给人积极向上的希望。自己一定要好好干,争取闯出一片自己的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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