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雁宸
图|雁宸
与华山的缘分,还差一段长空栈道,和三座峰。
前一日下暴雨,去的那天上午门票停售,于是我们打算夜爬华山。
晚上九点,我们来到华山脚下。
有人在卖荧光棒、加油带。它们,虽然能够给这段登山之路赋予仪式感和力量感。但我们相信,没有这些,一样能抵达目的地。
三四岁的小孩子、成群结队的小学生、同龄人、长辈,可爱的小猫咪,和我们朝着同一个方向。惊讶之余,也吸收了同行的力量。
越往上走,天色越黑。一路同行的人要么落在身后,要么已经走在前方。
稍险的路段有灯光照明,平坦的地方一片漆黑。将手机灯调亮,隐隐约约能看清前方的路。其中一段路,右边有一条较宽的河,路边的防护栏很低,时强时弱的流水声配上漆黑的夜色,徒添几分恐惧。
我怕黑,哪怕一点点夜色,也能在我的脑海中衍生出许多悬疑、恐怖故事。幸好红在身旁,不然我可能真的会选择退一步等待天明。
有些路,如果一个人不敢走,一定要找人陪同。
海拔较低的地方,每隔一段路,便会出现商铺。店里的喇叭一直在嚷嚷:越往上走东西越贵,试图让我们多屯点干粮。
那段路并不陡,但爬起来确实费劲。我把亮着灯的商铺设为一个个小目标。每抵达一个,便可以停一下,但稍微休息下,就必须往前走。虽然疲惫,但更害怕自己就此停下。
两旁的商铺,仿佛一个安逸之所。坐进去,疲惫能缓解,但或许有人也会忘了自己的初衷。
印象最深的地方,我忘了它的名字。
铁棍,固定在90度的石壁上,构成一节节台阶,同时也是唯一能保护自己的扶手。这是一条必经之路。
一节节登上时,并不觉得害怕。爬到中间时,突然觉得脚软,手使不上劲。想往回退,但底下除了一小块平地,其余均是一眼望不见底的险峻地段。没有回头路,也不敢往上看还剩多少路,只能看着石壁,着眼脚下。每爬一层台阶,手就得往上够几个铁棍,尽可能抓紧后,脚再一点点挪上。回望时,仍然觉得紧张。
有时候,或许只有在知道自己已经无法回头时,才会用尽全力去抵达。
海拔越来越高,所处的路段也越来越空旷。冷风迎面而来,一股脑地钻进我的衣服。风更大的时候,我们只能停下,侧身相对。山顶上可以租用军大衣、帐篷房,费用稍高,我们选择凭一己之力抵挡寒风。
继续往上走时,困意一阵阵袭来。我们穿过一个山洞一般的地方,冷风在过道里肆意穿梭。发现一个窄道,两侧有部分石块挡住,仿佛一个小洞穴。我缩了进去,从背包里拿出院裤,又给下半身套了一层,稍微暖和了一些。虽是院裤,但一次也没穿过。它是一条阔腿裤,太长,也太大。又拿出一条小布毯,问红要不要,她坚持说不要。它也不干净,不好再坚持,便盖在自己身上。靠着石壁,抱着书包,裹着疲累,很快就入睡了。醒来时,整个人都通畅起来。红正在看手机,并没有睡觉。我们再次出发,准备去遇一场日出。
其实,来时并没有计划日出,只是在途中听到一位长辈说,再不快点走,就赶不上日出了。我们就这样确定了自己的目标。生活也是这样,或许某个阶段并没有确切的目标,但走着走着,方向也会渐渐清晰。
继续前行时,风依旧肆无忌惮。困意再次袭来,我迷迷糊糊地走着,走着,便融入了人群中。一群人,朝着同一个方向,即使不说话,也会让人备受鼓舞。
音响中冒出的音乐,空灵,响彻了整个夜空。熟悉的旋律迎风吹来,困意奇迹般地消失,每一步仿佛都踩在节奏上。我知道我必须跟紧,不然就无法清晰地听到音乐。《她说》、《醉赤壁》等歌曲一首首地放着,当我正在考虑他是不是JM时,自动切换成了另一首歌。我不自觉放慢脚步,旋律越来越浅。夜色中,那个曾在无形中给与我鼓励的人,也辨不清身影。
大概四点时,我们经北峰上了东峰。观看日出的地方,只有一小块平台,上面挤满了人,嘈杂的声音充斥在耳边。红说现在还早,上面人太多,不如就待在下面的台阶上。我觉得等太阳出来时,上面可能挤不进,便一个人穿过人群。前方的人稍微少一些,我爬上大石块,找了个位置坐下。旁边,有人裹着军大衣躺在石块上准备睡觉,嘱咐同伴太阳快出来的时候叫她一声。
冷风从四面八方贯入我的身体里,不敢轻易离开阵地,只能抱紧自己。风中,一边挨冻,一边打着瞌睡。试图让自己睡得更久,这样时间也能过得更快。可总是不自觉地醒来,便望着依旧沾满夜色的天空,放空,或思考。
一颗流星划过天际,我的视线随着它的轨迹在空中划过。表面上很平静,内心却激动不已,以至于忘记许愿。消逝之后,我赶紧双手合十,又不想让周围人看见,便将手放在腿上,闭上眼睛,许愿。我忘了具体是什么,但我能猜出大概。这些年来,我的愿望似乎没有变过,除了今年。不是因为愿望不再是愿望,而是相信事在人为。更多的时候,我们应该将更多的希望寄托在自己身上,而非外物。
在风中吹了将近一个小时,天空才渐渐有了白昼的微光。从地平线散发出的微红光亮映衬着夜色,那里的天空被染成淡蓝色,充斥着神秘色彩,仿佛一个巨型太空飞船即将从中升起。人群中渐渐骚动起来,我也激动起来。
只是那一刻,时间仿佛静止,地平线所散发出的光亮没有因为已经露面就迅速揭开面纱。在接下来的一个小时里,光亮以极慢的镜头一点点沁染地平线,像极了一个害羞小女孩即将出门的场景。不过,人群中一些人似乎已经失去了耐心,起身盯着地平线发现并没有看到自己想象中的景象便又继续睡去。
虽然变化缓慢,却也时刻在变动。我不愿错过,便持续望着远方的那抹淡红。当地平线处的背景色渲染出极高的饱和度,它才缓缓探出头,自身所带的亮度照明了整片天空,人们纷纷将视线转向远方。
一轮圆日从地平线上缓缓升起,白昼也随之启动。
再过几个时辰,圆日也将褪去青涩的温柔,化成人们口中的“太阳”,一点点将光亮洒满整片大地。照亮整片天地的责任寄托于它,为此,也必须变得更耀眼。
我们一路跑着下去,相比上山,着实猛烈了许多。那条让我恐惧的台阶路,也以较快的速度穿过。途中,遇到一个较我们稍大的男生,似乎也是赶车,让我们不要着急,但也跟着我们一起跑。到了乘坐缆车的地方,排队的人很多,网上购票相对快捷。我没有网络,红支付宝里没有余额。他看我们着急,帮忙买了票。
当时心中带有疑虑:为什么这么信任我们,难道是因为我们年龄小?很多时候,会对陌生的善意有所防备,直到我们安全地离开,才卸下心防,重新感恩这不知名的善意。
等待缆车的过程中,我联系朋友帮忙看有没有可以改签的票,我依旧记得当时是带着哭腔的。习惯了一个人坚强,但是无可奈何的时候还是得主动寻求帮助。
中途下车的行程并没有告知父母,不得不赶在当天乘车。匆匆离开酒店,在售票厅改签了一趟硬座。坐上火车的那一刻,心也总算平缓下来。
父母一面嘱咐我多与他人交流,一面又希望我不要四处游荡;而我,一面胆怯,一面又极其向往未知。忠于内心的同时,不免要有所隐瞒。期待有一天,他们能认可我的每一次出行。
登山途中,我说:如果有一天,有什么想不开的事情,我就去爬山。
在这个过程中,人生的五味杂陈以另一种形式呈现在眼前,不自觉地将生活的种种与之联系。而当你战胜了自然界给你设置的种种关卡时,或许重新回归生活后,你的思维模式也会有所不同。
重新翻看这些照片,只觉得遗憾。由于行程安排问题,只能止步东峰。其实,再往上一点点,就可以爬完全峰,那时的感受会不会不一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