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一:飞絮飞花何处是【佳人归来】

七月,北京的七月正是一个云淡妖娆的好季节,也是适合郊游踏青的好时节,没有人愿意被羁绊在家里,大学士明珠府邸早已有人按捺不住了。


    走过迂回逡巡的回廊,来到一个名叫渌水园的园子里,花团锦簇之间,一个身着紫色衣装的年轻女子正拿着一柄剑在群花之中挥舞着,看上去颇有巾帼不让须眉之姿。


    她不是别人,正是明珠府的小姐纳兰浅予。待一地花瓣残落后,纳兰浅予也停止了舞剑,侍女舞衣递上毛巾让她擦拭额角的汗珠,还不忘吹嘘道:“小姐,你真厉害,都快赶上那古代的花木兰了 ”。

  纳兰浅予轻敲了一下舞衣的头,说:“你少夸我了,上次哥哥还说我的武艺太差劲了,所以我才要勤加练习的,省的他下次又笑话我,”。

  正说着,见不远处有一丫鬟疾奔这边而来,纳兰浅予看清楚了是额娘身边的贴身丫鬟铃儿,待接近时,铃儿上气不接下气,喘着气说:“小,小姐,福,福”“福什么啊,跑的那么快,一点也没规矩,小心我额娘罚你”纳兰浅予没好气的说。

  “不是,小姐”铃儿喘过气接着说:“是福晋让我来告诉您,表小姐回来了,叫您去前厅呢?”待说完话,铃儿抬头发现小姐早已不见踪迹。


    纳兰浅予一听是自己的表妹回来了,早以百米冲刺的速度飞奔过去了,其间撞倒了多少奴婢仆从,撞翻了多少花花草草,是毋庸置疑的了,下人们都知道四小姐风风火火的性子,也只好受罪了。

  到了前厅,也不管上座坐着额娘,径直冲到梨歆儿,也就是她的表妹面前,拉住她的手,一脸兴奋道:“犁歆儿,你终于回来啦,怎么样?那个什么闲云寺好不好玩啊?还有那些尼姑有没有欺负你啊?快告诉我,我帮你出气去,我现在的武功可是大有长进哦,就比我哥哥差那么一点点,不信,我现在打给你看看”说完,纳兰浅予还真准备伸开胳膊,大展拳脚一番,但被犁歆儿制止住了,她像纳兰浅予使眼色,示意她,姑姑尙在坐着。


  上座的福晋也面露不悦之色,故意重重咳嗽了几声,纳兰浅予这才回过头来,嬉皮笑脸道“浅予给额娘请安了”。福晋依旧绷着脸:“你还知道为娘在这里啊,一点规矩都不懂,看看你全身上下,哪有一点官家小姐的样子,犁歆儿刚回来,一路车马颠簸,还没缓过来,一见面,你就没来由的说了一大通,你让她怎么消化的了?”

  纳兰浅予知道是自己不对了,只好低着头说:“额娘不要生气了,我知道错了”,然后望向犁歆儿,问:“你的病好了吗?”。


      一旁的犁歆儿虽看上去沉鱼落雁,但却给人感觉不怎么精神,不似纳兰浅予,动人心魄给人容光焕发的感觉,犁歆儿浅笑道:“让姐姐担心了,犁歆儿自小身体就不好,不过这次去闲云寺修养,身体感觉好了许多。”然后她起身,望向福晋:“表姐是因为看到我回来一时莽撞,忘了规矩,还望姑姑原谅,不要责罚。”

  福晋无奈的摇了摇头:“她闯的祸又不是这一次了,只是,现在府里,可以任你闹,任你不懂规矩,可日后要是进了宫”“进宫?额娘你这是什么意思?”浅予一时惊呆,懵住了。福晋继续说道:“皇上登基也有一段时间了,想必过不了多久又要选秀女了,你是八旗之女,当然是要入宫的,这性子也该改改啦。”浅予听后震惊不已,正欲辩解自己不想入宫,却又被犁歆儿制止了,她微笑着对姑姑作揖道:“犁歆儿和表姐好久没见了,想去表姐的园子和她聊聊天,不知姑姑可否应允?”

  福晋看了一下她们两个,挥挥手说:“罢了,你们两个从小就黏在一起,分离这么久,肯定有许多话说,去吧,晚膳我会就铃儿叫你们的。”


  听完,两人就高兴的牵着手离开了。出了前厅,浅予嘟囔着:“刚才你干嘛不让我说啊,你明知道我不想进宫的。”犁歆儿解释说:“傻姐姐,我这在帮你呢,你之前已经让姑姑很生气了,要是再激怒她,你肯定又要受罚了,再说离选秀还有一段时间呢,你可以好好想想。”浅予听后,不假思索道:“反正不管阿玛、额娘怎么逼我,我是坚决不会去参加选秀的。”犁歆儿莞尔一笑,她这个表姐个性永远是那么有自我,那么坚强,而自己,却只能接受被安排的命运。

    说笑间,她们已经来到了曲风苑门口,犁歆儿疑惑着望向浅予,浅予笑道:“离开这么久,有个人,你一定要见啊。”进去后,浅予问正在浇花的丫鬟:“我哥哥呢?”丫鬟一见是四小姐和表小姐,忙急着行礼:“奴婢见过四小姐和表小姐,回四小姐的话,少爷在画栋阁。”浅予便带着犁歆儿前往画栋阁了,到了那儿,浅予支开所有丫鬟,对犁歆儿小声说:“待会,我们悄悄进去,给哥哥一个惊喜。”犁歆儿略有迟疑:“这样不好吧,打扰表哥画画,他会生气的。”

  “才不会”浅予嘟囔道:“他看到你回来,肯定高兴的忘乎所以了。”犁歆儿被她说的不好意思,只好跟在她身后。浅予轻轻推开门,悄悄躲在屏风后面,屏风里面有一俊秀少年,一身青色长袍,伫立如有所思,看上去丰神俊朗,他手拿一支笔,许是在画着些什么。浅予示意犁歆儿先躲在屏风后面,自己径直走了进去。


    隐约听到有脚步声,纳兰容若便抬头,一看是自己的妹妹,便喝斥道:“浅予,你越来越没规矩了,也不知道敲门。”浅予不予理睬,走上前去一把夺过纳兰容若手中的画,看清楚了画上画的正是犁歆儿,就一脸坏笑着说:“ 我说哥哥这几天怎么不出门呢,原来是在这儿为梨歆儿作画啊。”这句话让纳兰容若和躲在屏风后的犁歆儿听了都感觉不好意思了,纳兰容若连忙抢回画,遮掩道:“什么伊人啊,浅予,你竟然戏弄起哥哥来了”“哥哥难道还不承认你画的是犁歆儿啊,那我就去告诉阿玛,说你荒废学业。”

  浅予语气坚决,毫不退让。纳兰容若对自己这个妹妹也是没办法了,只好败下来了,“好吧,怕你了,说吧,想怎么样?”,浅予听后欢笑说:“哥哥真厉害,这么快就知道我想怎么样了,其实这对哥哥来说是小事一桩,再过几天就是乞巧节了,所以我想让哥哥带我去街上玩一次”。

  纳兰容若听后想了片刻,然后说:“既然是节日,带你出去玩,想必阿玛会答应的”,浅予一时雀跃不已,又想起犁歆儿还在屏风后面呢,于是她谄媚的一笑:“哥哥真是太好了,为了感谢哥哥,浅予可是精心准备了一份大礼物送给哥哥呢,是个惊喜耶”说完她望着屏风后面道:“可以出来了”。

  只见犁歆儿轻轻拉开屏风,凌波微步般走向纳兰容若,纳兰容若一时惊呆了,他不敢相信,阔别三年的犁歆儿此刻竟站在他的面前,那么出尘脱俗,那么的清丽旖旎,两人都目不转睛的望着彼此,就那么望着,没有言语,却又胜过千言万语。浅予知道此刻的自己是多余的,很知趣的悄悄离去了。

    诺大的房间里只有他们两,犁歆儿眼中带笑,似一朵桃花,轻声喊道:“表哥,是我,是犁歆儿回来了”,缓缓走上前去,感受彼此的温度,那种感觉,恍如隔世,纳兰容若也深情一笑:“犁歆儿,你终于回来了,你不在的日子里,我感觉自己整天无所事事,甚至我都不喜欢去看落日,不喜欢去抚琴吹箫,不喜欢去荡园子里那熟悉的秋千”。


犁歆儿笑着,却是泪语凝噎:“现在我回来了,我们以后又可以一起去看落日,一起抚琴弄箫,一起吟诗作画,一起荡秋千,”她望向桌子上的画,知道画的是自己,却又故意问道:“那幅

画,画的是我吗?”,纳兰拿起画,回答道:“恩,知道你快回来了,就想快点画好送给你”,犁歆儿拿起画端详了一下,叹息说:“画的真美,只是犁歆儿这一身病容,与这画相差太多了”。

    纳兰容若微微一笑,说“我画的就是站在我面前的犁歆儿,她一直都在我心里,一颦一笑,一眉一目,我都不会记错的”。犁歆儿听后满心欢喜,两人尽情享受着这得之不易的相聚时光

。【笔者注:纳兰容若虽与其表妹犁歆儿从小青梅竹马,定有婚约,但是明珠家教甚严,不许他们私下有过多亲密相处,并许诺纳兰金榜提名时可娶犁歆儿为妻】


    皇宫——御书房

  夜色渐深,御书房里却灯火通明。少年天子康熙仍在勤于政务,其心腹之臣曹寅在一旁伺候着。曹寅见天色已很晚了,便谏言道“皇上,很晚了,龙体要紧啊,要不您先安寝吧”,康熙一

边批阅奏折一边回答说“朕刚亲政,必须很快熟悉内政事物,不能被鳌拜那个老匹夫给糊弄住了”,曹寅思量片刻说“皇上说的是,可是皇上您应该知道这皇宫里处处都有鳌拜的眼线,您如

此勤于政务,恐会引起鳌拜疑心的”,康熙听后,觉得曹寅说的甚对,然后忽然想到什么,又问曹寅“朕前日听索额图说起明珠的儿子很有才,是吗?”,曹寅惊讶于皇上会如此一问,便很

正经的回答“臣也听闻明珠大人的大公子纳兰容若很有才华,被京城人称之为‘大清第一才子’,北京的街头巷尾里总是传诵着这么一首打油诗,好像是‘北国有才子,俊朗飘逸姿,当世子

瞻智,武亦比卫青’,不过臣没有见过他,也只是听闻而已”,康熙轻蔑一笑“子瞻、卫青,看来这个纳兰容若,朕是一定要见上一面了。”为了掩人耳目,康熙没有继续批阅奏折了,他合

上最后一本奏折,起身,“也罢,你随朕去给老祖宗请安吧!”,曹寅应声答道“臣遵旨”,话毕,康熙带着曹寅,身后跟着一群太监,往慈宁宫方向去了。


  慈宁宫里亦是一片明亮,宫女太监在一边守着。太皇太后孝庄一个人站在窗子旁边,任风儿吹进她那保尽沧桑的脸颊,是的,她老了,辅佐过三朝皇帝,精力也大大不如从前了,望着窗外

的月色,她兴许是在凝神想着些什么,只见一嬷嬷手拿一披风,看上去也垂垂老矣,定是那长伴孝庄左右的苏麻拉姑,虽是孝庄的陪嫁丫鬟,现在看上去也只是个老嬷嬷,但她在这个皇宫却

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就连康熙也要敬畏她,她徐徐走来,轻轻把披风披在孝庄身上,还不忘埋怨:“老祖宗,这夜深天凉的,您一个人站在这儿,要是冻着了怎么办?”,孝庄用手理了下

披风,“你看,这月亮和科尔沁的月亮是不是差很多?”。

  苏麻拉姑无奈的笑了笑,上前轻轻把窗户给关上,“依奴婢看啊,这月亮还是一样的,怕是老祖宗想念家了吧”,孝庄长叹一口气:“看来最了解我的还是苏麻拉姑啊”,一宫女突然走上

前,跪拜道:“禀太皇太后,皇上来了”,孝庄这才回过头来,欣慰笑言:“玄烨真是个懂事的孙儿,这么晚了还不忘来看望我,让皇帝进来吧”,宫女领旨后出去了。

  少顷,康熙和曹寅进来了,康熙先给孝庄行礼:“孙儿给皇祖母请安”,曹寅也知规矩的跪拜:“臣曹寅参见太皇太后,恭祝太皇太后圣安”,孝庄摆了摆手,缓缓言道:“都起来吧,在

我这儿啊,没那么多规矩,玄烨,你到皇祖母这儿来”,康熙便坐到孝庄旁边,孝庄苍老的手紧紧握着康熙,并仔细端详着他,眼神满带爱怜之意:“玄烨,你是皇帝,先皇虽授命四位辅政

大臣来辅佐你,可你迟早要亲政,所以要学着处理政事,以后啊,就不用天天跑来给我这身老骨头请安啦”,康熙听闻连忙说:“这怎么可以呢,皇祖母一手把孙儿抚养大,孙儿理应这样的

,况且”康熙说到一半便不说了。

    孝庄见他支支吾吾,就问“怎么了,玄烨遇到什么难题了?”,“不是,孙儿是想说,孙儿虽然是皇帝,可是朝中大权仍掌握在鳌拜手中,孙儿实在很难伸展”康熙面显难言之色,孝庄

也一时哽咽,她虽身在后宫,但也知鳌拜一手遮天,但自己的这个皇孙才是个十二岁大的少年,实在难以与他相抗衡,她慈爱地抚摸着玄烨的头“玄烨啊,知道你皇阿玛为什么要选你当皇帝

吗,那是因为在他的众多皇子中,你是最优秀的,所以皇祖母相信你,一定可以把这个大清朝给治理好,等你实力强大时,鳌拜也不能耐你何了,只是,鳌少保是三朝元老,即使他作恶多端

,你也要知分寸行事。”。

    康熙听了孝庄一番话,受益匪浅,他知道不管他做什么,他的这个皇祖母都会支持他的,且会给他莫大的帮助,他很自信的回道:“谢谢皇祖母的教诲,孙儿知道该怎么做了,孙儿一定

时时以江山社稷为重,时时谨记皇祖母的教诲”,孝庄很满意的望着玄烨,然后对一旁站着的曹寅说道:“曹寅,你从小就陪伴在玄烨身边,可谓是个知根知底的人了,玄烨才登基不久,能

用的人也不多,你要好好辅佐皇上,还要时时保护他的安全,知道吗?”。

  曹寅很认真的听着,不敢有丝毫懈怠,他亦很认真的回话:“回太皇太后,臣一定不负太皇太后的期望,臣会尽全力协助皇上并拼死保护皇上的安全”。


    孝庄听后很欣慰的笑了,随后寒暄了一阵子,康熙也就回去了。 苏麻拉姑见康熙走了,便扶着孝庄去安寝,想到刚才这祖孙两的对话,便问:“老祖宗,老奴听闻皇上总是忙于玩乐,并

不是那么勤于政事啊,您刚才怎么没有询问皇上啊”。

  孝庄闻言不禁笑出声:“看来你是老糊涂了,玄烨是我一手调教的,我是不会看错的,他能蒙骗的了鳌拜,却骗不了他的皇祖母”,苏麻拉姑这才明白过来:“老祖宗你是说皇上这是掩人

耳目啊,这样一来,鳌拜就可以放松戒备,以为咱们皇上只是个沉迷玩乐的傀儡皇帝,实则皇上是在暗中积蓄力量呢。”,孝庄见苏麻拉姑总算明白了,也舒了口气,安心的去睡觉了。

【笔者注:鳌拜本位居四大顾命大臣之末,但他的势力日益扩大,他又是一个权欲力极强的人,他结党营私,专横跋扈,根本不把年幼的皇帝和其他的顾命大臣放在眼里,索尼本是四顾命大

臣之首,但他历经三朝,年事已高,初期尙能遏制鳌拜的势力膨胀,后期唯有采取以退为进的态度,避免与鳌拜发生冲突,因而鳌拜的势力日益高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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