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幸

所幸

巡演开到慕尼黑已至深冬,整个城市都被白色掩盖,但天空依然飞雪不止。

原本以为这样的天气来看Live的人会变少,但开场前掀翻屋顶的尖叫宣告OOR“Dont Be Afraid”巡演德国第二站也是一如既往地人气爆棚。

演出过半,山下亨望着台下因着灯光效果兴奋到失真的一张张面容,想起刚刚开场组圆阵时,主唱也说了为了这么多冒着风雪而来的观众,今天这场Live一定要做到最好的话……他往后退了一小步,转身避开话筒狠狠咳了两下,等胸口的阻塞感略微减轻,立刻把全部的心神拉回来,调整好状态。下一首是新曲,吉他的部分有几处比较难,容不得山下亨再思考其他。

可能是室内外温差太大,Live结束冲了澡就匆匆坐大巴赶场的原因,大家都有些感冒。这次巡演欧洲的行程很赶,staff弄了当地特效药过来,森内也做了日本土法的驱寒汤,当晚把大巴温度打高,所有人捂着被子睡了一觉。

第二天一早Tomoya果然神清气爽,吃早饭的餐桌上,剩下三个人捏着马克杯喝褐色冲剂时,Tomoya捏着矿泉水瓶感慨“啊,慕尼黑的水,好甜啊,特别甜,跟日本的完全不一样啊,是吧是吧”,收获白眼三枚。

第三天早上Taka和Ryota也精神起来,餐桌变成三个人捏着矿泉水瓶讨论“当地水源在某山脉颇深的地方,所以水才这么甜,这么好喝呐——”Toru充耳不闻,头都不抬一下地喝完药,吃好早饭,端着自己的餐盘洗干净放在控水架上,走回餐桌边拿了搭在椅背上的大衣和帽子穿戴好,又掏出来一个大大的黑色口罩戴上。伸手抚平口罩与脸颊的贴合处,确定不会吸入一点点冷空气之后,他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瓶子,放在餐桌正中间,瞟了一眼三个已经喝不下一口水但还捏着水瓶硬撑的人,径自走了。

剩下的三个脑袋迅速凑在一起端详小瓶子里的白色颗粒,标签上是德语大家都不懂,Ryota边嘀咕着“Toru搞什么鬼”边打开伸手勾了一些舔了一口,然后Tomoya和Taka就看到Ryota笑了,还笑个不停。好奇心驱动之下,他们俩也伸手沾了一点点放进嘴里,几乎是立刻,Ryota从椅子上弹起来去洗碗槽边漱口了,Taka的座位太靠里慢了Tomoya一步,阴熏过的岩盐还没加热前冲鼻的辣味,齁人的咸味和香辛料的诡异口感停在舌尖,Taka觉得自己的眼泪都要被激出来了,喝了两瓶果汁才感觉好一点。

Tomoya和Ryota窝在沙发上商量“鉴于Toru的笑话和恶作剧真是越来越‘冷’了,晚上要好好跟他谈一谈”,Taka又抽了一张纸巾擦了擦麻木的舌尖,目光还盯着桌子上的小瓶子,这次Live前外食时去了当地一家烤肉店,调味料超级好吃,翻译说是用了当地的岩盐,大厨Taka很感兴趣,但是赶时间最后也没问到牌子,蔫蔫地回了大巴,但Toru刚刚拿来恶作剧的应该就是那种岩盐没错。

“山下亨这个人可真是……”

“Mori酱,你说什么,我们俩听不见啦!”

“我什么也没说啦笨蛋!”

山下亨已经感冒第二个礼拜了,也不发烧,但是咳嗽和嗓子哑很严重,Live时的伴唱都已经交给了节奏组。除了在台上,Toru都戴着他那能挡住大半个脸的口罩,防止感冒传染给别人。他本人对此很淡定,该吃药吃药,该睡觉睡觉,虽然他因为这场感冒迅速消瘦和苍白。

在慕尼黑Live前Toru就觉得不舒服了,开始只是喉咙很干,嗓子眼发痒,于是在料理主唱的护嗓液时他也给自己捣腾了一份,喝了两天不见好,倒是开完慕尼黑Live之后变严重了,主要是咳嗽的症状,还有整个呼吸道都不舒服。Toru想着“是不是支气管炎啊”,正好买岩盐的那条街上好像看到一家挂着日文招牌的医馆,他恶作剧了一把队友之后就过来看看,诊断结果却让山下亨怀疑自己是不是生活在21世纪,他掏出手机按亮屏幕,是2018年1月18号没错啊。

医馆里坐着的中年男医生在看了山下亨的喉咙、听了呼吸音之后,居然诊断说山下亨是得了“花吐症”,虽然现在只是在初段,但马上就会进入中段,建议山下亨早做打算。

维基百科告诉山下亨所谓“花吐症”是多发于亚洲人群的一种新型疾病,病症最初几例样本均在日本本土,但现在已经扩散到全球,不知道该病症传播机理是什么。更搞笑的是,“花吐症”的致病机理是患者内心深刻绝望的暗恋所引发的免疫系统排他,造成内脏组织破裂寄形于某种花卉,从呼吸系统排出,是一种神经性致死疾病。初期患者觉得呼吸道不适,咳嗽症状加重,中期吐出花瓣型内脏膜片,后期吐出完整花卉型内脏组织。治疗方法是“在吐出第一片花瓣时算起的三个月内获得一个两情相悦的深吻”——仅此一种方法,否则第四个月患者死亡后自身的全部将化为一捧花卉。

山下亨觉得自己怎么也算是走过南闯过北的唯物主义青年,怎么会遇到这么一个神经病???

但他鬼使神差地收下了神经病医生给他的症状抑制剂,安慰自己反正是人道主义关怀“花吐症”患者的免费救助药品,拿着也无妨,惴惴不安地走回大巴。

站在大巴外面还没伸手开门,透过打开的前窗,山下亨听到队友们在聊天,用几个人才懂的暗号在讨论“德国的女饭们长相好看,身材火爆,往舞台上丢bar也是场场不落,简直就是他们在DVD里看过的欧美摇滚现场的样子嘛,不愧是德国……”“不愧是Mori酱,换国内其他人肯定不会炒气氛到这么high,也不是要和谁比,就是Taka和OOR果然是最厉害的,yeah!!!”就这么自high起来。

山下亨想到Live时的主唱,确实拥有无人能敌的风采,Taka的脸不算棱角分明的很男人的长相,唱歌到激动时也被吐槽表情扭曲,但是在舞台上的Taka真的比谁都man。山下亨觉得Taka的眼睛长得尤其好看,能装得下千般情绪,更能释放出万般感情,总有一种可以击中观看者的心脏,从此追随森内贵宽,他的一众迷弟迷妹不就是这么来的嘛。

想到这里喉咙一阵疼,山下亨咳了一声,感觉有什么东西从身体里消失了,嘴里也怪怪的,舌尖舔到一片滑腻的东西。山下亨心里不安的感觉越发增强,他掏出一张纸巾将嘴里的东西吐出来,那是一枚粉色的花瓣。

轻轻的,柔柔的,薄薄的,三月风华正盛的桃花瓣躺在纸巾上。慕尼黑深冬的大风立刻卷起了这枚花瓣,一眨眼的功夫就不见了,山下亨条件反射伸手去抓,却抓了个空。

山下亨决定今晚不回去了,转身就回去找中年男医生发现医馆关门了,山下亨就蹲在街边一边抽烟一边等一边刷“花吐症”的关键字试图捋顺现在的情况。

假设这个医生不是个神棍也没有在驴自己,那么已知:

1.山下亨暗恋某个人——且“长久深刻绝望地”暗恋着这个人。

2.山下亨的“花吐症”今天正式进入中段,也就是说接下来的咳嗽会渐渐咳出某种花卉的花瓣,这种花瓣是内脏膜片,因此山下亨会逐渐变得虚弱。

3.山下亨的某种花卉是桃花。

4.花卉是由患者对暗恋的人的感受形成的,并不是网上传言的花语决定了这段暗恋的性质。

5.山下亨还有三个月的生命。

6.如果山下亨不能得到和暗恋的人一个两情相悦的深吻的话。

OK,那么首先要冷静下来,然后想一想自己到底他么的暗恋谁了遭此大难……

开什么玩笑,怎么可能冷静得下来,自己从小开始在娱乐圈摸爬滚打,就压根没有在某个地方长待过,身边的朋友们更是连聚一聚的时间都得硬挤,更别提这中间女性友人少得可怜。

而且这份暗恋还要满足“长久”且“深情”与“无望”,首先暗恋就很奇怪了啊,说到长久深情与无望地爱着谁,那肯定有的,山下亨爱着女神少说已经十年多,但是这是爱啊,大家都知道的,怎么也算不进暗恋的范围里。

就光长久的暗恋这一项就很难锁定对象是谁,何况自己怎么可能暗恋一个人到了得“花吐症”的地步却不知道暗恋的人是谁。

山下亨觉得在街边坐着盘算这些东西的自己傻透了,但是阻止他停止傻逼一样的纠结回去大巴车的理由也很简单粗暴:

在他等待的四个小时里,山下亨总共咳出来了一小捧花瓣。这些柔嫩的花瓣像是山下亨曾见过的为了婚礼的撒花而准备的花瓣,新鲜,质地柔软,气味芬芳,形状完整,一点都不像是从呼吸道咳出来的。它们像是从枝头直接摇下的花雨,沿着不可知的隧道从山下亨嘴里咳出来,非常美,但是深冬白雪皑皑的背景之下,这一小捧花瓣充满了诡异。

山下亨最后还是没等到中年男医生,明天OOR要去另外一个城市,也由不得他一直在外面待着。晚上十一点山下亨抱着得过且过的心态回到大巴,一进门就被节奏组两个人抓住开始教育了一堆什么关西人从不开这种冷到没边的玩笑,Toru你看了那么多搞笑节目到底为什么讲笑话要冻死人啊啊,我们要捡起属于关西人的自尊啊啊啊……

山下亨趁这两个人搭档模仿段子的时候溜去自己的床钻了进去拉上帘子,才敢把戴了一天的口罩取下来,想了想山下亨拆了个枕套放在身边,咳嗽的时候就冲着里面咳,眼睛继续盯着手机屏幕看着“得了花吐症怎么办”的搜索页面。

直到主唱过来问他下一站舞台布置的事,相处了十几年,熟悉到互相没有秘密可言的关系让Taka一把掀开了Toru的帘子问:“今天你睡这么早?下一站舞台布置有点问题……诶嘿,”Taka吹了一声口哨,“山下亨你抱着一包花瓣是要干个what?”

Toru心下后悔自己怎么就没想到这一茬,同时迅速组织语言想着怎么瞒过心思细腻的主唱,但山下亨立刻就意识到:自己为什么要瞒着森内贵宽?这件事虽然充满了让人不可置信的玄幻色彩,但是也不能一直瞒着队友,跟那两个沉醉于关西自尊心的傻瓜是说不清了,也许跟主唱说说能解决一下呢?

于是森内贵宽看着自家吉他手用一种迷茫又无助的眼神对自己说:“森内,我跟你说一件或许有些奇怪的事情,咳咳……”森内贵宽觉得自己刚看了一出2018年开年大戏,山下亨说着话咳嗽了,这没什么,他感冒了,但是山下亨咳出了一捧花瓣……真的,洋洋洒洒地飘落在床面上,好像宫崎骏的动漫场景。“额,我得了一种叫花吐症的病。”山下亨说完了被咳嗽打断的下半句话。

森内贵宽躺在床上望着上铺发呆,他从没觉得自己是聪明人过,甚至一直以笨蛋自居,但是现在他希望自己是个聪明人,最好还是个上过大学读过研究生甚至博士的聪明人,能看懂维基上复杂专业术语背后意思的聪明人。但他不是,见了鬼的奇奇怪怪的事情怎么就被他们遇上了。开什么玩笑,从今天起山下亨就剩下三个月可活——不,89天可活了?而且这人到底搞什么连自己暗恋谁都不知道??不不不,山下亨竟然有喜欢到这种地步的人而自己没发现一点端倪???开什么玩笑……怎么可能,自打认识以来,他们之间不存在任何秘密,过往的不堪回首或是明日的豪情壮志,喜欢的女神女优女粉丝或是好酒好烟潮牌,各自的好友偶像知己恋人,不管是过去式还是进行时,全部都知道,可以放话说对方没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那个人就是彼此了,然后山下亨现在有了一个得不到对方的喜欢就要死的暗恋对象而自己竟然不知道?!森内贵宽知道自己抓错重点了,但是他就是不能让自己把注意力转移到这件事情该怎么办上来,他就是想知道山下亨到底他么喜欢谁喜欢到了这个地步。

距离山下亨向森内贵宽介绍自己的奇幻经历已经三个星期了,事情几无进展。他们俩把除了Live和彩排之外的所有时间都拿出来讨论山下亨到底喜欢谁这个神经病问题上,森内贵宽甚至列了一张表格,表头是按照时间顺序排列的山下亨遇到的女性名字,后面跟着相遇时间,主要经历,现在状态,森内贵宽打算用这个办法全面排查山下亨的暗恋对象,查到之后立刻展开追求计划,获得两情相悦的深吻来治好这神经病一样的花吐症。

但是这不是件简单的事。

首先山下亨的人际关系很简单,尤其是女性友人这一项,两张A4纸还是单面的,就写完了。而且每一位山下亨都说得出之所以会做朋友的理由,森内贵宽用自己32岁的人生阅历做担保,说这些的时候,山下亨的眼里没有一丝喜欢或爱。森内贵宽一方面很高兴山下亨果然没有瞒着自己任何事,一方面越发暴躁,因为,山下亨咳出的花瓣已经变成了深红色,与此同时,他的确如维基简介说的那样,迅速虚弱下去,再发展下去下一步就是后期了,而他们现在他么的甚至找不到山下亨暗恋的人到底是何方神圣。

其次,山下亨的状态已经无法再坚持完一场Live,人道主义救援的抑制药很快就吃完了,森内贵宽提出中断巡演,但是山下亨压根不理他这茬,坚持戴着口罩上台,他把咳出来的花瓣嚼碎了再咽下去,然后咳更多花瓣出来,像是在透支生命。这令森内贵宽非常不安。

果然,他的不安第二天得到了验证,山下亨第一次咳出了完整的花来,森内贵宽一眼就看到了,他冲过去就踩碎了这朵盛开的粉色,山下亨只能笑一笑,揉揉森内的头发让他不要这么着急。

山下亨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他能这么淡定,森内问他咳得这么严重,疼不疼的时候,他撒了谎。其实非常非常疼,他终于明白那个中年男医生没有驴他,花吐症的花瓣和花朵真的是内脏膜片和组织,每咳一次他都能感受到内脏被剥离的痛苦,真的非常非常地疼。但是他不能表现出来,森内贵宽是个外表看起来很坚强的人,其实内心还是个没长大的小孩子,自己和他做了十几年兄弟,现在却变成这幅鬼样子,森内内心很害怕,山下亨抓到森内最近查着查着资料就哭了然后咬着牙继续列可能的对象的样子,山下亨不想再让森内贵宽哭。这让他的心比咳嗽吐花时还要疼。

然后山下亨一瞬间就明白了自己长久无望深刻地暗恋着的人是谁。

然后下一瞬间山下亨就明白了为什么自己会得上“花吐症”。

因为自己喜欢的人是森内贵宽。

因为这个人是唯一陪伴了自己这么多年,相知相交的知己老友,这个人占据了自己大半生命,是所有习惯性动作的来源,是一同追梦最坚实可靠的队友,是同食共寝同进同出的共同体。

这个人是最可能和自己偕老却最不可能和自己白头偕老的人,他可以永远站在森内贵宽身边,但却不能离他再近一步了。

我们的名字永远一前一后并列排着,但却永远不能一前一后单独列着。

因为我先到达了你身边,做了太多年队友,以至于我竟无法跨过队友这个身份,成为你的人生伴侣。

这些念头同时塞满了山下亨的脑海,同时撑爆了他的心脏,他不能自抑地吐出了这些天的第一朵花,第一朵他终于明白了前因后果只能苦笑着接受的无望爱恋形成的花朵,它轻飘飘地落了地,被一直看着这面的森内贵宽冲过来踩了个粉碎。

山下亨笑着揉了揉森内的头发,安慰他不要这么生气,森内却一直低着头,山下亨低头去看,对上森内通红的眼睛:“山下亨,你到底爱着谁爱到这个地步?你是真的不知道还是不能告诉我?再这么下去,你会……你会死的,你能不能不要这么云淡风轻,好像你根本就不在乎,好像我是个傻子一样喋喋不休。”

山下亨被这双他最爱的眼睛里充着的愤怒怨恨和焦急钉在原地,无法说出一个字。

直到森内先道歉:“sorry,我可能压力太大了,我出去走走,买点吃的回来,你好好休息一下吧。”

大门合上的声音震醒了山下亨,他动了一下想追出去,却被一阵剧烈的咳嗽止住动作,大颗大颗的桃花纷纷坠地,山下亨蹲下来,仔细看着这些“代表了患者对暗恋人的感受的”花朵,跌进一段回忆里。

那是他们相遇不久,每天为了练团的花费兼两份工的时候,很忙很忙。说到日本的花,大家第一反应都是樱花,但森内和山下经常见面讨论的公园里,却种了一片桃树,四月份的天气舒适宜人,他们俩在公园的亭子里讨论band的发展方向,讨论原创的歌曲应该怎么写,从下午到深夜,桃花的香气清浅,萦绕四周,风吹过时,也会落花雨,但是是和樱花不同的,更明亮的颜色,更有春天的明媚,花瓣翻飞落在草稿纸上,两人的衣服上,森内抬头去看,那一瞬间,让山下亨想起小时候读过的古文“人面桃花相映红”。

回忆纷至沓来,那段时光山下亨很宝贝,所以他从不曾和任何人分享,森内贵宽肯定也不能从桃花这个线索里联想到什么,山下亨放下心来,把地上的桃花扫拢,装进黑色的垃圾袋系紧,等下再偷偷去扔掉。

森内贵宽出了门,却不知道该往哪个方向走,如果山下亨不再继续存在于自己的生命,那么森内贵宽的人生要向哪个方向迈步?森内稍微幻想了一下,哪个方向都是错的,没有了山下亨,所有方向都不是我想要抵达的终点。

这个破花吐症,为什么非得是两情相悦的深吻,单方面的喜欢,喜欢山下亨喜欢得不得了的人给他一个深吻就不行吗?

我去,森内贵宽你刚刚好像想了很不得了的事情……

森内贵宽猛地顿住脚步,刚刚自己的心里话在脑子里炸开了花,为什么非得是两情相悦的深吻,单方面的喜欢,喜欢山下亨喜欢的不得了的人给他一个深吻不行吗的那个人,是自己吗?

我喜欢山下亨吗?这句话刚刚出现在脑海里,森内就觉得自己全身的细胞都在呐喊:喜欢!喜欢他的陪伴,喜欢他的包容,喜欢他的理解,喜欢他的支持,喜欢他对自己无微不至的关照,喜欢他的冷笑话,喜欢他身上的烟味,喜欢他像桃花一样的嘴唇,喜欢他喜欢一个人到了患上花吐症的执着,喜欢他到愿意付出什么代价都可以,只要这个人能一直在自己身边。

森内来不及让发现自己爱上某人的喜悦蔓延,就陷入了妒忌,是的,从知道这件事起,他就在妒忌,妒忌那个不知名的人能拥有山下亨全部的爱,为此自己刚刚还冲山下亨发了火,真是不甘心啊。

山下亨的花吐症发展迅速,短短一个半月就已经吞噬了这个人大半的体力,山下亨吐槽自己看起来像是饿了好几年的吸血鬼,骨瘦如柴眼冒绿光面色苍白,吐出完整花朵那天,山下亨就同意了森内停止巡演的决定,准确地说,从那天起,山下亨就对森内贵宽百依百顺,虽然以前开始就是这样了,他不能免俗地希望人生的最终时光能看着爱人度过,不能免俗地希望对方能一直记得自己,不能免俗地希望没有了自己对方也能获得幸福。

山下亨在这段时间里看完了一些花吐症患者的自述,和病友们一样,山下亨厌恶花吐症,这个奇怪诡异的病症逼得你不得不面对现实,那就是你就是一个得不到所爱之人的可怜虫,甚至你会软弱到想要向对方坦白一切,卑劣地用生命的重量压得对方以怜悯搭桥爱上自己,从而获得一个吻。

山下亨坚决不愿意让森内贵宽背上这样的重量,其实他觉得自己赚大了,跟所爱的人这么多年一直生活在一起,从未分离。

直到吐出的桃花缩成褶皱满满的黑红色花朵的样子,山下亨还是这么觉得。

同时他觉得自己可能快要走到终点了,跟森内贵宽一起走到人生的终点,一直是他所认为的理所当然,现在果然可以实现,山下亨觉得很幸福。可能对不起其他的朋友甚至节奏组,为了避免过多追问,巡演终止之后他就和森内飞到了LA,两个人寻求花吐症的解决之道,现在看来是要失败了,但山下亨觉得很幸福。

森内贵宽决定搏一把。他看到有人说,假如有个足够爱花吐症患者的人,愿意以身相代的话,花吐症是可以转移的,森内贵宽决定试一试。他敲响了山下亨的房门,走了进去,一步一步逼得对方坐在床沿,然后低下头,向着自己最喜欢的透着桃花颜色的嘴唇吻了下去:“神明在上,我愿意代替这个人接受他所遭受的苦痛,我愿意代替他,请您听到我的声音。”

山下亨在森内的嘴唇贴上来的时候,看着自己最喜欢的眼眸半闭着,然后像桃花一样柔软的吻落在了自己的嘴上,他觉得自己做了一场大梦,少年时萦绕的桃花香气仿佛又弥漫在西海岸边的这座小楼里,他做出了当年的自己不敢做的事情,山下亨迎着自己花了一半人生去爱的森内贵宽,加深了这个吻。

所幸我所爱之人,竟然也深爱于我。

所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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