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观国博的《非洲雕刻艺术精品展》,进入展厅,仿佛置身于非洲的原始部落。这些作品不可用“精致”这样的词汇来形容,反而是原始和粗糙的,仿佛刚刚从非洲炽热的土地里刨出来一样。
于是我想到了什么样的艺术是好的艺术,在美学上西方人将艺术简单地概括为“优美”和“壮美”,我想对于这样的二元论难免有涵盖不全之嫌,比如苏东坡的《江城子》,“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纵使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如霜。夜来幽梦忽还乡,小轩窗,正梳妆。相顾无言,惟有泪千行。料得年年肠断处,明月夜,短松冈。”这样的词境该用优美还是壮美来概括呢?跨越时间与空间、跨越生死之界限,不能不说是一番大境界,然而写的却是儿女情长,“小轩窗,正梳妆,相顾无言,惟有泪千行。”细致描绘,一往情深。用什么美概括似乎都不合适。非洲的雕刻也是如此,它带着泥土和阳光的气息,有一种原始、野性和粗糙的美感,然而不可否认,这种粗糙却是极富生命力的存在。
由此想到,大概任何艺术形式的最初阶段都是如此。就像一个孩童的目光,不带成见地看这个世界,我想这就是艺术最初的样子。
《诗三百》里面描述男女的爱情,丝毫没有避讳和掩饰,充满生机,没有束缚,那是诗歌最早的样子。
摽有梅,其实七兮!求我庶士,迨其吉兮!
摽有梅,其实三兮!求我庶士,迨其今兮!
“梅子落地纷纷,树上还留七成。有心求我的小伙子,请不要耽误良辰,到今儿切莫再等,快开口莫再迟疑。”若是放到后代,女子会被讥为不矜持,缺乏含蓄。然而这种无拘无束正是艺术原始的生命力和爆发力。那时候的女子不会脸红,因为喜欢就是喜欢,“思无邪”,心怀坦荡、光明磊落、毫不避讳。
从前会觉得这样的文字不够精致,看多了后代的诗文,越写条框越多,繁缛、甚至纤弱…那种热浪一样直接涌出的情怀越来越少,反而怀念起那种看似粗糙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