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九霄剑鸣,双天骄崩

陆无尘的膝盖砸进碎石堆里,左腿一软,整个人往前扑了半尺。尖锐的石子像刀片般嵌入皮肉,他却连眉头都没皱一下。指尖死死抠进地缝,指甲翻裂,血混着泥从指缝往外渗,像是大地也在吞噬他的痛楚。他没抬头,牙咬在舌根上,硬是把眼前发黑的感觉压了回去——他知道,只要倒下一次,就再也站不起来了。


胸口那道裂口又开了。


不是皮肉伤,是道胎在碎。


那是他自出生起就被封印于体内的命脉之源,传说中“残缺道种”的宿主才能拥有。可如今,这道被视为禁忌的存在,正在崩解。一股热流顺着经脉往四肢冲,烧得骨头发烫,仿佛每一寸血脉都在被火焰炙烤。他右手还死死按在衣袋上,那里藏着一根手指骨——据说是百年前某位陨落大能留下的遗物,曾一度与他体内道胎共鸣。可现在,它一点温度都没了,冷得像块死物,像是预示着某种联结已然断裂。


退不了。


动一下,道胎就裂得更快;可不动,等那七道金线般的剑气锁链缠上身,骨头就得被活生生抽出来炼成符文,成为镇压异类的祭品。


他喉咙里滚出一声闷响,不是痛叫,也不是求饶,就是一股气堵在那儿,出不来也咽不下去。那种窒息感,像极了小时候被族中长老关在地窖三天三夜时的感受——黑暗、寒冷、无人回应。只是这一次,没人会来救他。


就在锁链离肩还有三寸时,天边一道黑影砸了下来。


是根木杖。


通体焦黑,似被雷火焚过千遍,杖头刻着歪歪扭扭的符文,古老得几乎辨不清笔画。落地时震起一圈气浪,黄沙卷起如龙,直接撞进剑气中央。轰的一声,金光炸开,两根锁链当场崩断,其余五道猛地回缩,竟在空中扭曲成挣扎的蛇形,发出刺耳哀鸣。


陆无尘借着那股冲击力往后翻滚,背脊狠狠撞上断墙,砖石簌簌落下,尘土呛入口鼻,他咳出一口带血的唾沫。视线模糊了一瞬,但他仍强撑着抬眼望去——一个穿着灰袍的老头站在残垣之上,腰杆挺得笔直,手里拄着那根破木杖,风吹动他花白的胡须,眼神却如鹰隼般锐利。


楚河。


他来了。


裴玉衡盯着来人,眼神冷了几分。“执法长老?这不归你管。”


楚河没理他,低头看了眼肩上的血窟窿——刚才那一击,有道余波擦过他身子,现在还在滴血。他扯了块布条随便缠了下,动作利索得像在绑柴火,仿佛那不是自己的血肉,而是一截待处理的枯枝。


“我不管规矩。”他说,声音不高,却字字如钉,“我只管人。”


话音落,他手一扬,木杖横扫而出。杖身浮起一层淡影,模模糊糊是个老道人的轮廓,衣袂飘然,双目微闭,一闪而过。那影子撞上九霄剑,剑身剧烈震颤,发出一声哀鸣,如同幼兽受惊。


裴玉衡脸色变了。


他握紧剑柄,手腕青筋暴起,另一只手掐了个印诀。天空雷云翻涌,电光撕裂苍穹,九霄剑再度升起,这次不再是单剑,而是九道虚影叠在一起,组成剑阵,层层叠加,压得整个山门都在抖,连远处的钟楼都发出嗡鸣。


楚河冷笑:“想用剑阵镇杀?你不怕反噬?”


“怕就不做了。”裴玉衡眼神一厉,眸底竟泛起一丝猩红,“今日要么他死,要么我亡。”


陆无尘靠在墙边,喘得厉害。他听见了对话,但脑子转不动。道胎的裂痕在扩散,每一次心跳都像有人拿刀在里面搅,剜着魂魄。他想站起来,腿却不听使唤,肌肉像是被灌满了铅水。


楚河忽然回头看了他一眼。


那一眼没什么表情,就是看了一眼。没有怜悯,也没有责备,只有一种深不见底的平静,像冬日湖面,冰封千里,却藏着暗流。然后他右手一甩,一块泛黄的竹片飞了过来,划过空气,带着轻微的灼热气息,直奔陆无尘怀中。


竹片入手发烫。


不是火烧的那种烫,是暖的,像晒了一整天的太阳,贴在心口,居然让那股撕裂感缓了一瞬。陆无尘低头看去,竹片只剩半块,边缘参差不齐,像是被人硬掰断的。上面刻着几个字,墨迹斑驳,看不清内容。


但他认得这东西。


以前在藏经阁见过类似的,是青阳宗最老的典籍材质。这种竹简,百年才出一批,每一块都有编号。能拿到残片的人不多,敢拿出来的人更少。据说,唯有“守心者”才能唤醒其真正力量。


楚河的声音传来:“万年前,祂曾留话给转世者——守本心者,方得始终。”


话没说完,一道剑气穿透他右肩。


血喷出来,洒在石阶上,一串红点连到陆无尘脚边。楚河晃了晃,没倒,左手撑住木杖,继续站着,仿佛那具身躯早已不属于他自己。


裴玉衡收剑,目光扫过两人。“你们护得住一时,护不住一世。这世道,容不下残缺的道种。”


陆无尘没答。


他低着头,看着掌心那块竹片。血从指尖滴下来,落在竹片上,没留下痕迹,反而被吸了进去。那暖意顺着血脉往上爬,一直到眉心。


那里有点发麻。


半片篆文缓缓浮现,颜色比之前深了些,不再只是微光,而是透出一丝金边,像是沉睡千年的印记终于苏醒。他抬起左手,摸了摸麻布护腕。布条已经脏得看不出原本颜色,边角磨出了毛边,是他祖母临终前亲手为他系上的。


祖母死前,也是这样看着他。


不是恨那些杀了她的人,也不是怨命运不公。她只是把手放在他头上,说了一句:“活下去。”


那时候他不懂。


现在懂了。


有些事,不是为了赢才去做。是为了有人还在等,所以不能停。


他慢慢撑着墙站了起来。


膝盖还在抖,肋骨处一阵阵抽痛,但他站直了。右手重新按回胸口,把竹片和手指骨一起压进衣袋,压实,再用布条缠了两圈。动作很慢,像在封一口棺材——埋葬过去的怯懦,也封存未来的恐惧。


风刮过来,吹起他的头发。发带早没了,乱发遮住眼睛,他没拨开。


就这么站着。


裴玉衡盯着他,眼神变了。不再是单纯的杀意,多了点别的东西,说不清是什么。或许是震惊,或许是回忆,又或许,是一丝久违的动摇。他抬手,九霄剑在头顶盘旋,剑鸣不止,却迟迟没有落下。


楚河站在两人之间,肩上的伤还在流血,但他没管。木杖插在地上,身体前倾,像是随时准备再挡一次剑。他的呼吸越来越重,嘴角已有血丝溢出,显然强行催动古法已至极限。


陆无尘往前走了一步。


脚踩在碎石上,咯吱响了一声。


裴玉衡后退半步。


剑没落,也没收。


陆无尘又走一步。


风吹过,卷起地上的灰,掠过两人之间,像一道无形的界限。


他的手垂在身侧,掌心朝上,像是等着接什么东西——也许是一句道歉,也许是一个答案,也许是那段早已被岁月掩埋的少年情谊。


裴玉衡的嘴唇动了动,像是想说什么。


陆无尘停下。


“你还记得药王谷外那家糖葫芦摊吗?”他问,声音沙哑,却带着一丝笑意。


裴玉衡没答。


陆无尘也没等他答。


他抬起手,抹了把脸,手上沾着血和灰,糊了一脸。然后他笑了笑,笑得很难看,眼角甚至抽搐了一下。


“她说鬼爱吃甜的。”他说,“你信吗?”


这句话像一把钥匙,轻轻拧开了记忆深处锈死的门锁。


裴玉衡的剑尖微微颤动。


那一瞬,他仿佛看见两个瘦小的身影蹲在糖葫芦摊前,一个掏出攒了三个月的铜板,另一个偷偷塞给他一支最大最红的果子。那时他们都说,吃了甜的,夜里走路就不会怕鬼。


可后来,他们都怕了。


怕权势,怕失败,怕被人看穿内心的脆弱。于是他们选择了不同的路——一个成了高高在上的剑首,一个沦为人人喊打的“残缺者”。


陆无尘把手放下。


下一秒,楚河突然抬杖,指向天空。


一道血线从他嘴角溢出。


他咳了一声,声音沙哑:“小心——”


话音未落,高空之中,一道漆黑裂缝悄然裂开,宛如巨兽之口,无声吞噬着天光。一股远古而冰冷的气息弥漫开来,连九霄剑都为之震颤。


真正的风暴,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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