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取包裹,是女儿寄来的麦片。
我拆包裹时,想起了李娟的散文集《我的阿勒泰》开篇的文章——《我所能带给你们的事物》。
李娟在乌鲁木齐打工,每次回家,都要带东西回来,不是神气活现的兔子,就是既没尾巴也没名堂的耗子。
她也给家里买过麦片、咸烧白等,但大概味道很难吃,外婆尝尝就不肯再吃。
她说,当她骄傲地从编织袋里一件一件往外面掏东西的时候,“灯光很暗,所有的眼睛很亮。”她还说:“我不在家的时候,兔子或者没尾巴的小耗子代替我陪着我的家人。”
一个离开家的人,或者从外地回来的人,为什么总想给家人带东西呢?
其实无论给家人带什么,这些事物中,都包含着对家人的爱与惦念。
我在昆明读大学时,也是每个假期回来都要给家里带东西。记得大学的第一个寒假,我带回来的是顺城街的糕点。那时听说顺城街是条回民街,糕点很好吃,放假前便独自骑着自行车去买。到了顺城街,只见到一家糕点店,门面上也没有清真标志,但不是说这条街是回民街吗?我也没看到第二家糕点店,便买了一袋糕点带回家。回家后家人要拆开吃的时候,才发现配料有问题,根本不能吃,因为我买的糕点不是清真的,后来只好把这些糕点全送给我的一个汉族朋友。这是我第一次往家里带的东西。
还有一次,一个昆明的舍友给她妈妈买了件衣服,说她妈妈很喜欢,我便想着给我妈也买一件,便让舍友带我去买。结果买了假期带回来,我妈穿在身上试试,又宽又大还不好看,白白浪费了。
去大理实习回来的那个假期,也是给家里人带回了各种民族特色的披肩、包包以及各种小玩意儿。那些在大理古城仿佛闪着光,让我买得心花怒放的东西,拿回来似乎暗然失色了,根本不实用也不好看。
后来每次出门,我妈都要交代,让我别给家里买东西了,家里什么都有的。可我哪里听得进去呢?依然每次回来都要带。
光阴流转,现在,到了女儿往家带东西的季节。她每次放假从北京回来,去往机场的路上,都要先去牛街买糕点,什么天津的驴打滚、护国寺的糕点,东来顺的蘸酱……除了自己放假带回来的,平时人在学校,也隔三差五往家里寄东西,果茶、麦片,给爸爸的T恤、茶叶,给我的口红、手串……上个假期回来,还给爸爸带回一个她在课堂上自己组装的收音机。
还有一次和我们视频的时候,她说要买个小猫寄来陪着我们,我和她爸异口同声地说:“我们不孤单,不需要陪。”她也只好作罢,上大学前她养过的一只猫明明已送人了。
女儿的想法,与李娟一样,自己不在家的时候,想让小动物代替自己陪着家人。
可是在李娟带回家的小兔子被养死后,李娟的妈妈对她说:“以后再也别买这些东西了,你能回来,我们就很高兴了。”李娟的外婆对她说:“以后再也别买这些东西回来了,死了可怜得很……你回来就好了,我很想你。”
其实在家里的人,不在乎你买不买什么回来,只要你回来就好了。她们在乎的,是见到你这个人。而离开家的人,她所能带给家里的事物,倾尽了她所有的爱与牵挂,不带,又何以表达?
这似乎是无法调和的矛盾,家里明明什么都不缺,你还是要想方设法往家里带东西。曾经是我往家里带东西,现在是女儿,以后会是女儿的孩子……生命如此孤独,爱与牵挂却生生不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