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春虞美人花诗词六首：朱颜不与英雄尽，直至如今舞不停

晚春初夏时节，一种开着极其艳丽花朵的草本，生长在江边草地。它体态纤细，枝叶柔绿。但是独有修长的花茎，可高达60到90厘米。未开时，是小小椭圆状低垂的花蕾，在开放时，花蕾裂开并花头向上，从小小的花囊中，绽放出极其艳丽有光色的花瓣，多是如同丝绸一样的猩红，艳红色，花瓣四瓣，如同女孩飞扬的舞裙，迎风摇曳。

这就是虞美人花。

虞美人花，原产欧洲，它是怎么传入中国，又为什么叫作虞美人呢？

流行于民间的传说，是楚汉相争时，虞姬先霸王而死，血溅黄土，而后霸王死。虞姬和乌江边上就盛开了这种娇美妖艳的花朵，无风就会跳舞，人们认为这是虞姬的魂魄所化，日日春风，站在江边，为霸王跳舞和招魂。所以这种花叫作虞美人。

实际《史记》关于虞姬的故事，只寥寥数笔，谈到了项羽宠爱她，经常骑着骏马带他游玩，被困于垓下时，虞姬还在，和项羽一起唱歌。但是虞姬是怎么死的，流落到何处。历史书上却没有记录。

但是人们爱着英雄末路的悲壮，这个只有一点身影的女孩，被赋予了忠贞和美好。人们相信她必定殉情项羽。

项羽和虞姬的故事，是在晚唐时候，才广为流传，谱为流行的词曲，称为《虞美人》，此时是歌咏虞姬和霸王离别的故事，和虞美人花并不相关。也没有人将虞美人和虞美人花联系起来。

将虞美人和虞美人花联系起来的，是在晚唐之后。

“幽草默通神，旧题虞美人。

长言方度曲，应节若翻身。

律吕声相召，云龙气自亲。

无情犹感会，不独在君臣。” 北宋 · 陈师道《虞美人草》

这是流传下来最早的写虞美人花的诗。

那幽美小巧的花草，仿佛能够通灵，以前都叫它虞美人。

常言说刚刚一首曲子吹来，这美丽的小花草，就会应着节拍摇动。

这是它能感知音乐震动，能够感受自然气候的变化。

它这种功能是天然的，不独是传说中它是虞姬的化身，能够感应霸王的存在。

那么这首北宋早年的诗，证明了虞美人花的存在，也已经流行了虞美人花是虞姬化身的故事。

可以知道，虞美人花，是五代和北宋时期，和虞姬故事关联的。

问题是这种花草从何处而来？

实际答案也很简单。唐朝外来贸易人口增多，带来大量西方的物品，其中包括水仙，虞美人这样属于欧洲的花卉种子，它们随着晚唐战乱，人口滞留，这些种子异地安家，反而开出了极其鲜艳的花朵，包括水仙和虞美人。

那么水仙在晚唐盛产在西方人口聚集的襄阳码头，带入楚地，后来成为中国十大名花，虞美人的路径也大致如此。而这里是古楚地带，这种不知名的外国花，生长楚地，长势优美动人，和霸王虞姬的故事，就结合在一起了。

虞美人因为其艳丽，很快便被移植到江南其他地方，比如乌江，霸王自刎的地方。

而陈师道的这首诗，比较客观，说虞美人花草本无情，但是因为娇美柔韧，所以对声音震动敏感，这是一种很自然的现象。

“碧桃天上栽和露，不是凡花数。

乱山深处水潆洄，

可惜一枝如画、为谁开。

轻寒细雨情何限，不道春难管。

为君沈醉又何妨，

只怕酒醒时候、断人肠。”  北宋 · 秦观 《虞美人 其一 》

北宋秦观，也是宋朝最先目睹虞美人花的诗人之一，他和陈师道几乎同一时期人，他们是在什么地方看见的虞美人花呢?

这里可以看到秦观是在江南的山地溪水边，看到的虞美人。

虞美人硕大明艳的花朵，摇曳的状态，还是让惊艳。

说虞美人和天上的桃花一样，不是人间的花朵。在这样乱山深处的溪水旁边，一枝摇曳，如画盛开。只是这样的美，你到底是为谁而开？

在晚春的轻寒细雨当中，虞美人开得如此美丽，这已经是晚春，仿佛虞美人花已经脱离了春天百花的轨道，独自幽然。

我为虞美人喝醉，又有何妨？只怕醒的时候，想起虞姬霸王的别离故事，这仙花等待永远不归的爱人，反而让人更惆怅。

“好景无穷巷，名园有异姿。

春今十分好，花又一番奇。

比目红绡结，双鱼碧玉枝。

孤窗还遣伴，空忆美人词。”南宋 · 袁说友《常通判惠虞美人花亦名双鱼儿花》 

实际一百多年后的南宋，虞美人才广泛人工种植，作为园林花卉。

可以看到名字的演变。比如民间叫“双鱼儿花”。也就是很多人，并没有将虞姬和虞美人联系起来。

而这种花本身，轻薄艳丽，群开互望，像美丽的鱼儿一样陪伴摇曳在春风里。

让人感觉欢喜和愉悦。

比如这个袁说友是游览了名园，看到了盛开的虞美人花。

说这里的名园，花开年年有新奇，今年的春天，又引种了这种奇异美妙的双鱼儿。

你看看花开像不像比目鱼一样游弋在春风里，那是游在芳草上的双双红金鱼啊。

这个比喻倒是新奇。南宋的观赏鱼类已经很发达，双鱼儿花是草上的鱼，翩翩起舞。

结果很美好，你喜欢，主人就送你几棵。

晚上回家，他翻看典故，大约才知道，这就是盛名一时的传说中的虞美人花。

“霸业将衰汉业兴，佳人玉帐醉难醒。

可怜血染原头草，直至如今舞不停。”宋 · 易士达《虞美人草 》

南宋之后，将虞美人草和虞姬霸王爱情故事联系起来的就多了。

这种可爱的草本天真烂漫，舞袖轻盈，最适合比喻虞姬，比喻虞姬的美貌，虞姬的歌舞，虞姬的忠贞。

那西楚霸业将衰落时，汉朝霸业兴起。

虞美人在霸王的歌舞帐中，沉醉不醒。

她可能并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还和活着一样，听见了音乐和春风，就跳个不停。

那么这首诗，写出了宋朝流行的虞姬之死，她并非后世《霸王别姬》传言的主动自杀。

她可能是喝醉之后，被霸王杀掉，又或者在沉睡之中被乱兵劫杀。

当然这也是最好的方式之一。

因为她不知道外面的变化，还以为霸王永远在，所以形容起这种能够风中跳舞的美花，仍旧是一副浑然不知的天真，她活着就要为霸王跳舞。

实际这首诗写了虞美人花的烂漫可爱，也写了虞姬的单纯天真。

“蔷薇开尽绿阴凉，西国名花此际芳。

夜月空悬汉宫镜，幽姿犹带楚云妆。”明 · 孙七政 《咏虞美人草 》

虞美人花就留在了中国的土地上。

在晚春早夏的时候，蔷薇开谢，庭院绿荫，虞美人花此时迎着骄阳盛开。

这里的西国，当然是指的西楚。但是也不能否定，此时还有优良的虞美人花从西方再次带来。因为明朝也是一个极其开放的朝代。

虞美人花色红艳，花蕊中常有黑色花心，而古楚尚红尚黑，这是端庄而艳丽的楚国装束。

在夜晚，虞美人开在明月之下，这些古典气十足的色彩，不由得不让你梦回先秦。

去穿越，去感受秦时明月，楚汉风云，虞姬贞烈。

“舞态依依傍药栏，多情春雨未沾残。

朱颜不与英雄尽，秀作名花万古看。” 屈大均明末清初 《虞美人草 ·》

虞美人花开在晚春，优美的舞态，陪着晚春芍药开放。

而芍药花经雨而谢，虞美人却冒着晚春的风雨，绚烂盛开。

仿佛是为了告诉后人虞姬和项羽的爱情故事，仿佛是要人不要忘记历史上风云楚汉，虞美人花仿佛是虞美人的灵魂，她不愿意和项羽一起归去。

化作了最艳丽的花朵，年复一年，向人诉说着远去的历史，让人们不要忘记。

虽然虞美人花是外来品种，自晚唐之后才引入中国，但是正是虞美人花承载了美好的传说和故事，也成为中国传统古典的花卉之一，用艳丽的花开，美丽的摇曳，让人追溯历史，寄托忠贞美好。

初衣胜雪为你解读诗词中的爱和美。图片来自网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