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的正午,烈日炎炎,万物都将被炙烤的融化一般,就连平日里最为热闹繁华的郢南街也没有了声息,只是经常能看到一两个穿同样衣服的人急匆匆地提着餐盒在街上奔波,这是郢南街上人尽皆知的望月酒楼的伙计,望月楼坐落在郢南街最为繁华的地段,平日里自巳时开门一直到刁斗三更,这望月楼一直是熙熙攘攘,热闹非凡,自然也是日进斗金。然自打入夏以来那些平日里天天光顾、挥金如土的豪门公子哥儿们也龟缩在家里不想动弹,因而到现在这望月楼也是门可罗雀,人影稀疏。有的公子因吃腻了家中的老样饭菜,但又不想顶着烈日去望月楼一品美味,于是便常常吩咐下人去酒楼买些回来享用,一来二去,望月楼的老板燕二娘却是看到了商机,做起了送餐服务,并且定下了一个规矩,那就是非郢都的权势富贵之门不送,店里的伙计们称这项业务为“府餐”。几乎一夜之间,望月楼这项新颖的业务传遍了整个郢都城,因由这项业务不对寻常人家提供,城里的各个富商官宦子弟争先恐后的传来订单,一来能享受到望月楼那令人陶醉的美食,二来能显示自家的权势地位。而对于外出送“府餐”的伙计来说,还会常常得到府上人家的一点打赏,所以,这份差事虽然在这灼热的夏日里令人叫苦不迭,但其实每个人的心里还是乐于奔走的。就这样,望月楼在这项业务的支撑下,竟然又红火了起来。
过了望月楼再沿着南街一直向东走到尽头,有一个狭窄的胡同,平时不注意的话,很难发现这里面有个一小小的店面,店的门面装饰十分简单,甚至有些老旧,仔细看的话,能发现门前两侧的柱子以及门框的暗红的漆都已渐渐剥落,就连门槛也缺了一大块没有修缮,与郢南街上那些店铺林立,令人眼花缭乱的豪华装饰形成了强烈的反差,可是唯一值得人注意的是,这个店面的牌匾却是一尘不染,崭新至极,红色的牌匾上赫然写着三个大字“帮帮堂”。。。。一男子靠着距离门很近的侧墙,坐在板凳上,翘着二郎腿,眯着眼懒洋洋地看着街上匆匆送“府餐”的酒楼里的伙计。只见这男子长相清奇,五官精致,一头乌黑发亮的长发简单利落的盘扎在头上,从那高挺的鼻梁和微微上扬的嘴角上隐隐散发出一股桀骜不羁的性情。男子名字叫萧炎,二十岁左右,是这家“帮帮堂”的少掌柜,父亲名叫萧淮安,中年丧妻,之后便一直未娶,只是这个偌大的郢都城里平平无奇的一个小商人,在萧炎小的时候萧淮安便常年带着仆人张伯和自己奔走于各个诸侯国之间,收购当地物产,转而卖给其它诸侯国的大市,只有阳春三月,迎来荆国的年庆才从外地赶回,待上一两个月,这间小店便是那个时候盘下的。萧炎由于从小体弱多病,受不得长年的奔波,在他十岁那年父亲便将他带到内方山送到了自己的好友张景栩身边学习武艺强身。之后几年,萧淮安身染重病,不久便撒手人寰,家里的银子也因此所剩无几。那时候张伯年纪也已五十有三,再去列国奔波经商已经力不从心,索性便在这间小店做起了小生意维持生计,直到两月前,少掌柜萧炎突然从内方山回来,便把店里的一应事物全盘交给了他。
“师妹啊,你去把咱们的牌子擦一下。”萧炎继续眯着眼淡淡的道。
“师兄,牌子从早上开始到现在你都让我擦了三遍了,说好的吃香的喝辣的呢?我是跟你来享福的,现在却成了店铺里打杂的了,我看你现在自己都养不活了,我可是真后悔跟你下山来。”说着把手中的擦桌布狠狠的丢在萧炎的脸上,这个连连抱怨的人名叫张煜儿,是萧炎的师傅唯一的女儿,张煜儿从记事开始就跟着父亲在内方山上了,在山上的时候她小小年纪便每天跟着父亲打坐、练功、砍柴、烧水、狩猎、制作狩猎器具,每天日子虽然过得清苦,却也是不愁吃喝。师兄萧炎上山后,包揽了大部分的活计,自己也就每日练练功、看看花日子过得也悠闲了起来,便时常要拉着萧炎跟自己讲讲外面的世界是怎么样的,每到这时,萧炎便饶有兴致地跟她讲起自己的各种见闻,比如郢都城内玉典堂里的各种珍奇玩意儿、望云酒楼里的叫花鸡和松鼠鳜鱼、东街食客坊的藕粉桂花糕、大人们常去的日日欢歌笑语,琴瑟飘洒的醉香春、城外十五里卢县的杂耍、横贯荆国境内的九曲回肠,烟波荡漾的云梦大泽、还有北方安国冬日的漫天飘雪等等。。。张煜儿每每听着都会惊讶的张开小嘴,瞪着眼珠子,臆想着萧炎讲述的那些新奇的事物。倏忽十年过去,有一日师傅对萧炎说要下山办些事情,短时间不会回山,让萧炎下山自谋生路去吧,想着师傅那怪异偏僻的脾气,萧炎没有多问便在第二天准备下山,可是,张煜儿心里始终忘不了萧炎描述的那些神奇的事物,便非要跟着萧炎下山,父亲拗不过她便无奈点头同意。萧炎与师傅道别的时候对师傅承诺,会好好照顾师妹,吃香的喝辣的,绝不会让人欺负她。师傅淡淡微笑,摆着手让他们下山了。然而,下山跟着师兄后竟然与少女心中那美好的事物完全不一样的光景,这不得不让她对这个师兄有点生气。
“不要担心,车到山前必有路,咱们店里的业务,别说整个荆国了,就是在其它诸侯国也是极少的。”萧炎自信的笑道。
“你也在山上呆了那么多年,你怎么就知道是极少的呢?张伯生意本来打理的好好的,你非要搞什么名堂,还起了一个‘帮帮堂’这么怪的名字!”张煜儿嘟囔道。
萧炎一时间被煜儿揶揄的无话可说,“帮帮堂”这个名字是自己花了好久,绞尽脑汁才憋。。。。不对,是想出来的,在萧炎“宏伟”的商业计划中,本堂的业务范围涉及寻找丢失小朋友、家畜、遗失物品,替人打架撑腰,倾听他人哭诉,安慰受伤小心灵,运送贵重物品,缉拿官府张贴的嫌犯诸如此类等等,业务范围宽泛,来者不拒,老少皆需。。。。这项业务的重点一个字就是在于“帮”,帮人解难,手留余香,这个“香”便是银子了,想到这些,萧炎挺了挺胸脯,他坚信,自己的这项业务定能红遍郢都,冲向诸国。。。。。。然而现实却冷冷地给了他一巴掌,自开张月余以来,竟是无一人前来委托,每日从店前走过的人只是抬着头看一眼牌匾,淡淡的吐一声“噢呀,帮帮堂,啥东西?”便头也不回的走去了。。。眼巴巴的瞅着自己剩余的银子再也难以坚持几日,他的眉头紧皱了起来。
“炎哥,来活儿了!”一个与萧炎年纪相仿的少年男子急匆匆的冲进来兴奋地大喊道,萧炎此时正在凝神深思“帮帮堂”的未来,被这突然的一声喝喊吓得抖了一个机灵,砰的一声连着凳子摔了一个人仰马翻。
“赶着投胎啊你,吓死老子了!再敢这么吓人,当心我揍你。”萧炎扯着嗓子嚷嚷着,把来人弄得十分尴尬,连连道歉。“什么,阿文你刚才说来活儿了?”萧炎突然两眼大方金光,伸手擦了擦唇边的口水拉子,便双手扶着男子的肩膀,仿佛盯着一块肥肉。
“炎哥,你。。你。。你吃药了吧。。”男子盯着萧炎刚擦完口水的手,还未反应过来,被这突如其来的反差吓得楞了一愣。
“阿文,快进来坐,师妹上茶!”萧炎高兴的搂着男子的肩膀,坐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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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使唤我!哪有钱买茶,只有水了,爱喝不喝。”煜儿将水壶啪的一声摆到二人面前的桌上,悻悻地扭头去了后厅。
男子直直地看着煜儿仙姿佚貌、亭亭玉立的背影一脸的春风荡漾,心想这小子的师妹生气的样子都这么美,不禁暗暗感叹:“煜儿,大了啊!”
“什么?”萧炎听得模糊,皱着眉头问了一声。
“没,没什么,,就是说煜儿长大了啊。。。。。。”男子慌忙应答。男子叫朱有文,是萧炎少年的好友,父亲很早在南街离此不远处经营着一家布纺店,生意十几年不温不火,他出生的时候,父亲盼着他能够摆脱商道,做个能够舞文弄墨的才人,将来也可在朝廷某个一官半职,就是为祖上增光了,不了这朱有文却是性情机灵活络,不爱读书,偏偏喜欢钻研偏门,求取暴富之道,但又眼高手低,因而成天在街上闲逛,游手好闲,飘飘忽忽,跟混子一般,他常常在想,父亲怎么给自己起了这么一个名字,朱有文,你说猪它能有学问吗?。。。
“炎哥,事情是这样的。。。。”朱有文回了回神,向萧炎神秘兮兮的说了起来。
许久之后,太阳已是没入山腰,帮帮堂里传来俩人的哈哈大笑,朱有文这才起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