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月6日

万顷湖波赞黄宪

颖川四长留清名

东汉晚期，朝政混乱，外戚和宦官相继掌权，社会风气越来越坏。在这样的病态社会里，丑恶的行为和美好的品德形成鲜明的对比。还是让我们看看那些好人的嘉言美德吧。

颍川人荀淑，是世家大族，门第高贵。他有八个儿子，名声都很好，社会上称赞他们为“八龙”。【149.10是岁，前朗陵侯相荀淑卒。淑少博学有高行，当世名贤李固、李膺皆师宗之。在朗陵，莅事明治，称为神君。有子八从：俭、绲、靖、焘、汪、爽、肃、专，并有名称，时人谓之八龙。】

荀家住在县城西豪里。县长苑康宣布：“上古时候的高阳氏，家有才子八人；如今荀家也有八龙，真是古今辉映，世间难得。我建议将西豪里改名高阳里，藉以表彰荀家的德行，显扬我们颖川的光荣。”高阳里的名声从此流传开来，成为道德文章聚合之地的代名词。【149.10所居里旧名西豪，颍阴令渤海苑康以为昔高阳氏有才子八人，更命其里曰高阳里。】

荀淑的名望很高，和当地的韩韶、钟皓、陈宴，合称“颖川四长”，因为四人都当过县令，德行和政绩也不错，舆论非常尊重他荀淑却特别佩服黄宪。

说起来很奇怪，黄宪家住汝南郡，父亲当兽医，生活清苦，从小表现出特别的风度气质。当时人们对这位后生油然而生佩服仰慕之心。【122.9宪世贫贱，父为牛医。】

荀淑是大名士，去汝南办事，在旅馆中偶然碰到十四岁的黄宪，竟像受到磁石的吸引，两人谈了一整天，忘却吃饭睡觉。临别时，苟淑由衷地赞叹：“你真是我学习的榜样。”【122.9颍川荀淑至慎阳，遇宪于逆旅，时年十四；淑辣然异之，揖与语，移日不能去，谓宪曰：“子，吾之师表也。”】

不久，苟淑又见到汝南郡的功曹袁阆，没来得及致意寒喧，急忙问起：“贵郡有一位颜回，你晓得吗？”【122.9既而前至袁阆所，未及劳问，逆曰：“子国有颜子，宁识之乎？”】

袁阆心领神会，点点头说：“你一定见到我们的黄叔度了。”叔度是黄宪的大号。可见名士们对黄宪的感受是一样的。【122.9阆曰：“见吾叔度邪？”】

戴良也是汝南的名士，才能很高，一般人不放在眼里。每次见到黄宪，也是不由自主地毕恭毕敬；回到家里，神情恍惚，像丢掉了什么。母亲心里明白，问他说：“你又见到了兽医的儿子吧？”【122.9是时同郡戴良，才高倨傲，而见宪未尝不正容，及归，罔然若有失也。其母问曰：“汝复从牛医儿来邪？”】

儿子简直陶醉了，说：“是的。我过去总觉得自己样样行，自从见过黄叔度，我太惭愧了。他是那样的高不可攀，我想，当初颜回见到孔子，恐怕就是这种感受吧。”【122.9对曰：“良不见叔度，自以为无不及；既睹其人，则瞻之在前，忽焉在后，固难得而测矣。”】

陈蕃是留名后世的大人物，一向志气高远，谈到黄宪，禁不住感慨：“只要几个月不见黄君，心里就会不自主地冒出俗气来。”【122.9陈蕃及同郡周举常相谓曰：“时月之间不见黄生，则鄙吝之萌复存乎心矣。”】

太原人郭泰，年轻时在汝南游学，先求见袁阆，然后访问黄宪，朋友们问他的感受，他说：“袁公好像一泓泉水，很清亮，很纯洁，容易舀起来；黄君却似万顷湖波，不清不混，渺渺无际，是没法测量的。”【122.9太原郭泰，少游汝南，先过袁阆，不宿而退；进，往从宪，累日方还。或以问泰，曰：“奉高之器，譬诸氿滥，虽清而易挹。叔度汪汪若千顷陂，澄之不清，淆之不浊，不可量也。”】

黄宪后来被举为孝廉，政府请他做官，他到洛阳住了几天，就回家归隐。【122.9宪初举孝廉，又辟公府。友人劝其仕，宪亦不拒之，暂到京师，即还，竟无所就，年四十八终。】

范晔写《后汉书》时，感叹说：“名人高士都有言行事迹传世，让人称赞；黄宪没有留下只字片语，竟是那么使人陶醉，受人景仰，为什么呢？大概就是他的精神气质在感染人吧。古人说，桃李不言，下自成蹊，正是这个道理。”

黄宪的精神风采，影响了大批士大夫文人，一代又一代，互相学习，造成高雅超脱的人格，在污浊的社会里，的确是一股清风，把优良的道德传统保存下来了。

再说“颍川四长”中的钟皓。他和荀淑是同辈，比陈寔年纪大得多，在当郡功曹时，主管官吏的选拔赏罚，很注意观察人才。后来要调走，太守请他推荐接替的人，他说：“我看西门亭长陈寔最合适。”【149.9陈寔出于单微，为郡西门亭长。同郡锤皓以笃行称，前后九辟公府，年辈远在寔前，引与为友。皓为郡功曹，辟司徒府；临辞，太守问：“谁可代卿者？”皓曰：“明府欲必得其人，西门亭长陈寔可。”】

陈寔也是“颖川四长”之一，不过，这时还是一个小吏，从未跟钟皓交谈，听到消息，不免惊异：“钟先生大大咧咧的，什么也不在意，怎么会了解我呢？”当即接受聘用。后来升为太丘县令，把县里治理得井井有条。【149.9寔闻之曰：“钟君似不察人，不知何独识我！”太守遂以寔为功曹。】

一次，太守来巡视，县吏怕老百姓找太守告状，影响陈县令的面子，下令禁止百姓会见太守，不得上访，不许拦车，也不许告状。【149.9司官行部，吏虑民有讼者，白欲禁之。】

陈寔得知情况，大不以为然，告诉县吏：“告状打官司，是找长官评理求公道。不能上访，不能拦路，不能告状，有冤就不得申诉，有理也不能说清，公道又在哪里？你给我马上取消禁令！”【149.9寔曰：“讼以求直，禁之，理将何申！其勿有所拘。”】

太守听到情况，十分感慨：“能说这番话的人，还能委屈百姓吗？”他没下车，就到别处去了。其实，老百姓中本也无人想告状。【149.9司官闻而叹息曰：“陈君所言若是，岂有冤于人乎！”亦竟无讼者。】

嬴县县令韩韶，也是“颍川四长”中的人物。【156.7韶与同郡荀淑、钟皓、陈寔皆尝为县长，所至以德政称，时人谓之“颍川四长”。】

他刚上任，“盗贼”们就互相约定，不得骚扰韩县令的百姓。外地民众纷纷逃来避难，韩韶一律开仓救济。仓库主管官不同意，韩韶说：“人民遭受苦难，到处逃亡，多痛苦啊。我若因为救济他们而得罪上司，受罚我甘愿，死时也会心境宁静的。”事后，太守并没追究他。【156.7公孙举、东郭窦等聚众至三万人，寇青、兗、徐三州，破坏郡县。连年讨之，不能克。尚书选能治剧者，以司徒掾颍川韩韶为嬴长。贼闻其贤，相戒不入嬴境。馀县流民万馀户入县界，韶开仓赈之，主者争谓不可。韶曰：“长活沟壑之人，而以此伏罪，含笑入地矣。”太守素知韶名德，竟无所坐。】

荀淑有个学生李膺，名声也很好。一次，儿子荀爽，这位“八龙”之一的仪仪青年，去拜望李膺。恰巧李庸要外出，没人替他赶车，苟爽灵机一动，赶急爬上车座，当了半天车夫。回到家里，喜气洋洋。兄弟们问起原因，他说：“我太幸福了，今日得御李矣！”【149.9膺性简亢，无所交接，唯以淑为师，以同郡陈寔为友。荀爽尝就谒膺，因为其御；既还，喜曰：“今日乃得御李君矣！”其见慕如此。】

“御”是当车夫，“李”指李膺，为李膺赶马车是莫大的幸福，可见他是多么的崇拜。“御李”的典故就是从这里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