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屋后边有一塘水,夏季雷阵雨后,雨水汇成小流在家的东门口哗啦啦地向北,到头来转西流经路下的石灰囵子,调头南转便入了水塘。
我常在雨变为零星时,光着脚板把拖鞋放入流中,泡沫底在水浪中浮游向前,无尽乐趣。那时盼着下雨的原因除此外,还可穿上好久未穿的靴子。我有双几里地外集镇上买回的绿色雨靴,穿上它撑着伞专挑有水的地方踩,伞大人小像是遮住了天,沾得靴子上全是泥,便去更深的水里。
天色黑时,后面池塘里蛙声一片,此起彼伏地叫上一夜。我未晓得那是他们的求偶歌,只在第二天早起时,见前面轮华哥拿着自制的杀器半没在水里逮青蛙。
那是一枝竹竿,头上挽了磨尖的铁丝,浮在水面上手推着向前。欢唱的青蛙冒着头在边上,未曾留意到漂来的危险,就被刺穿了身体。
我的动物学知识便是这么得来的。各种动物的名字记得比植物清晰,是因为跟着这些鬼见愁年龄的哥哥们。我们试过各种方法,拿火把熏马蜂窝,然后相互涂沫被蛰f起的包;搭梯子掏雀巧,装作有爱地再去喂养,倒是被饿死的多。有时候实在不幸,还凉凉地掏出了蛇,鸟蛋早已打了一地。
轮华哥逮到的青蛙炒了一顿,香香地味道弥漫到了我家。我就有些按奈不住。也跑去塘里辛苦找寻。但我逮到的多是蟾蜍,背上一疙瘩一疙瘩的豆,不仅丑也没法吃,只能放生。还有又小又黑地气蛤蟆。
年幼到底无趣,找乐子的方法有很多种,我们就找来木棍,敲鼓似的把它肚皮越敲越大。人说这蛤蟆可以气炸的,我们便想一探究竟。只是每次都被大人叫回去吃饭了。
记忆中轮华哥除了弹弓外还有把汽枪,买来铅弹放进去,背着到处打鸟。一直以来我都对野鸡比较陌生,直到来了秦岭,荒野中脚步声能赶飞一片。想是老家没野鸡的原因也是因为我们了。
鸟身上没多少肉,我便兴趣不大,但对他的枪却有莫名的迷醉。只是轮华哥不肯与我分享,我便跟在他屁股后面,期待着他让我打一发。
雨后听着蛙鸣,我们的功课便是去林中摸金蝉,土语曰知了猴。这是家乡的美食,尤其在那个缺肉的岁月。那时候除了南街杀猪卖肉的长鹰叔胖,大都是细溜的。记忆中前面三大爷干了一天建筑回来,也是蹲在门口残破的半月碌碡上一个大白面馒头一根葱,他的腮被撑得鼓鼓的。
炸金蝉其实是被煎出来的,锅底烫油中把泡洗干净的金蝉放进去,拿铲子拍扁,出锅后放嘴里又焦又脆,奇香无比。
摸金蝉却是苦活,大家各拿着手电,生怕被别人抢先,光柱在林中乱晃,时不时便会传来一声尖叫,肯定又是摸到蛇了。
秋季雨少,屋后的塘便干了底,都说有泥鳅,一个摸就都去摸。摸上来的泥鳅放大盆里洗净杀了,地锅里红烧。我生性怕蛇,便忌食长段的,其实肉细美味呢。
入了腊月,渐听到鞭炮,年味渐浓了。但炮却是稀贵的,就常去扒拉红白事时的哑炮,用纸作捻再放。胆大的拿捏手心,即炸甩出去。拜年时,能见手包得厚厚的,定是逞能炸坏的。无聊时,我们便去旱厕放炮,匆匆跑出听响后再去看残状,有未跑急的中了招,一身的臭粪便,旁边人就乐得屁屁的。
那日与同事聊起,一个个低头滑拨手机,课上得太累。我们都哑然失笑,是啊,以前没有电、没有网络、没有油水、没有肉、没有摩天轮、没有电视剧、没有MP3……可是,我们多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