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还是落了下来。
在阴阴沉沉了很多天后的今夜。
萧十一郎此时正在享受这细雨,缓缓的走在石板街上。
逍遥楼,本地最大的酒楼,装饰的异常豪华,红灯笼几乎包裹了整个楼,雨水中像是倒映着一团火。
连城璧此时就在逍遥楼的顶层,站在窗前。
他静静的看细雨在窗檐集成珠连成线,他在等,他是一个很有耐心的人。
梦的太久,情也就老了,等得太久,人也就老了。
人生苦短,江湖的人生更短,在连城璧还未入江湖只是个少年的时候,江湖就已有他的传闻,也因此,他不得不入江湖。
有些人生下来就是为江湖而生,为江湖而死,可是他们到死也猜不透这江湖,连城璧是这种人,萧十一郎也是。
连城璧是这江湖上最大家族的孩子,六岁学剑,十六岁他的师父就在他手下走不出三十招。六岁学剑不是很早也不是很晚。只不过十六岁就能让他的师傅走不出三十招实在是太早。他的师父就是他的爹,江湖一等一的剑客。
此后众望所归,惩奸除恶,荡平多少土匪山寨,到了年纪也许了一个门当户对,并且非常美丽的妻子沈璧君。
想起了沈璧君,连城璧的脸上随之而来的哀伤展露出来,仿佛一下子老了许多,沈璧君是神针沈家的独女,大家闺秀,对谁都是那样温柔,从未发过脾气,也没有人见过她失礼,连城璧也没有见过,但是没想到她做了一件轰动江湖的事情,他对她总是彬彬有礼,从来未对她说过一句重话,她想要什么他也从来都给她陪她,但最后她却还是跟萧十一郎走了。
连城璧看着自己的手,突然觉得自己已经老了,他总认为沈璧君也许有难言之隐,可是只要她回来他可以什么都不问什么都不说,一切就像从未发生那样,可是他错了,他清晰地记着上一个雨夜前她对着他叫着说,“你叫我回去,只不过就像一个摆设一样,你并不是真的爱我,只是为了你的面子,你只爱你自己爱你的家族”。
听到沈璧君的那句话,他也愣了,他也在想自己究竟爱不爱她?他们的第一次见面是在洞房,这些年沈璧君好像已成自己生活的一部分了,失去了沈璧君他的心也像是被掏空了。
连城璧苦笑了一下,是的,对于他这种人是真的不会表达自己的情感。总是那么镇静自若,温文尔雅从未因任何事而失态,在江湖人羡慕他的同时,他也在羡慕着别人,可以大口大口喝酒,放肆的大笑。
萧十一郎此时正走到逍遥楼,不禁抬头一看,就看到连城璧已在看他,萧十一郎怔了一怔,笑着走了进去。
萧十一郎上去时,连城璧已坐下在喝酒,萧十一郎走到连城璧的对面坐下,也自己给自己到了碗酒,一饮而尽。
连城璧没有说话,仍在自顾自的喝酒,萧十一郎也不说话,也在喝酒,转眼间这上等的女儿红已被他两喝尽四坛。
萧十一郎放下酒杯是,说道:“沈璧君没有对不起过你。”
连城璧冷冷的道:“我知道。”
萧十一郎看着他笑着说:“你知道?那你为何不去找她。”
连城璧说道:“她没有跟你在一起?。”
“没有,她留下了一张字条就走了。”萧十一郎道
“哈哈哈哈....”两人突然同时大笑起来,连城璧从未这样放声笑过,都快要笑出眼泪。
萧十一郎大笑着看着连城璧,道:“如果可以我真想交你这个朋友。”
连城璧道:“如果可以我今晚上真想杀了你。”
萧十一郎笑道:“为什么不杀?”
连城璧大笑道:“因为今晚上我们是朋友。”
萧十一郎道:“只这一晚?”
连城璧道:“只这一晚。”
两人又同时笑了,萧十一郎大声道:“好!为了这一晚朋友,干!”
连城璧也放声大笑,他觉得原来放声大笑是这样的愉快,至少别人会看不出你到底在想什么。
当然他此时也真的什么也没有想,喝尽杯中酒,连城璧起身告辞。
萧十一郎看着他道:“只这一晚朋友,这么快就要走么?”
连城璧道:“只是在下有事相约,不得不去。”
萧十一郎道:“那连兄,慢走。”萧十一郎与连城璧四目相对,没有仇恨,只有朋友该有的感情。他两是否也在后悔,后悔踏上这江湖,踏上这是非之地。
后悔为什么没有早一点交上这种朋友。
连城璧走了,萧十一郎倚在窗前,看着他走了。他在挥手,直到看不见了连城璧。杯中酒已空,他拿着酒杯就这样接了一碗雨水,一干而尽。
雨,渐浓了。
情,已尽了。
情是否真的会尽,萧十一郎是个多情的人,多情并不是滥情,他爱生活,他也爱他的敌人。
杯中雨又满,萧十一郎又饮尽。
雨好冷,冲散了胃中热烈的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