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总是充满变数,我现在唯一能确定的是自己还会死一次。
不,也可能不止一次。毕竟对我这种经历过两次生死的人来说,没什么是不可能的。这样说来,死亡于我竟也变得不可把握了。
关于出生,让我好好回忆回忆……算了,脑子早已逐年健忘,记忆推近到三岁已成极限。和出生可扯不上半点关系。
那么就来谈谈死吧。
近事记忆虽越来越差,远事却常常渐渐浮现脑海。犹记得儿时这里确是有条河的,不但有,而且河水也清澈,特别的。
我属于天生胆小的类型。虽然小伙伴们都早已学会游泳,被我嘲笑作“狗刨”,但是我也因此被父亲所嘲笑。这情形约莫持续到八岁,因为八岁开始我不再尿床了。那年,我几乎是甩掉了头上所有的被嘲笑吧。为了证明我的长大,我来到河边,随同而来的还有父亲和小伙伴们,浩浩荡荡。
时间过于久远,我已经记不清脱光衣服后,是先下的河还是先撒的尿。唯一确定的是我很能憋,可以长久的把头潜在水里。开始父亲还跑过来拽我,大概见儿子天赋异禀,便很自豪的同牧羊人侃起来。我喜欢静静的潜在水里看周围的景色,现在也是。当我数次站起来呼吸空气后,已离岸些许,水渐深。我再次玩起把戏——双臂环膝,若腹中胎儿状,后背慢慢向河面倾斜。此时听觉倍增,嬉笑声、犬吠声、屁过水声声声入耳……
很快,我发现一个问题,自己双脚已无法着陆。时日太久,不记得当时有无挣扎,又有怎样的心理斗争。抬眼望去,父亲在冲我笑,咧着大嘴。岸上的小伙伴们也在冲我笑,几只羊扭头也冲我笑?一条狗跑过来,到岸边看看,快活的离开。
我觉得我要完了,眼前一片白,一梦就是几十年。醒来太阳似乎不曾移动位置,父亲也不曾挪动屁股,继续同人调侃。我睁眼看看天,没有恐惧,亦无不适,只把疑惑藏于心底。
那次过后,我发现我长大了,思想变得成熟。虽然父母依然把我看做小孩,但是我知道原来那个我已经死了。
关于第二次死亡发生在几天前。
那天我正工作,门被推开,进来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我知道她是我的同学,可又认不出她是谁,很奇妙的感觉。岁月总是擅长做这些事。她很熟络的朝我招呼,我没有听清楚。不,是没听到,声音逐渐遥远,感觉逐渐剥离。我故作平静的回应,但不确定喉咙是否成功发出了声音。她似乎没意识到我的状况,笑语盈盈。而我也不想失了礼数,大脑指挥声带继续自己听不到的对话。
接着左胸处压榨痛袭来,濒临死亡的感觉再次降临。我控制不了自己,灵与肉完全断了联系,连把笑容换成痛苦的表情都做不到。好在痛感很快消失,我俯视着围过来的人,围过来的人也俯视着我。他们摇晃仍保持笑容的我,又互相商量。可是我分明好好的呀,自以为是的人们。
我开始打量四周,角落里一个光点吸引住我的目光。随着光点逐渐增多,我突然陷入黑暗,自己也化身光点,成为密密麻麻中的一员。我不能动,却不觉得束缚,觉得自己能观察并影响到任何一处地方。果然,我能与其他光点沟通,他们都是活的,互读彼此毫无阻碍。但是我不能融入他们,他们能。我感到深深的被排斥。然后,我活了。
我睁开眼,看到女儿如一只树袋熊扒在熟睡的妻子身上。我知道我退出了黑夜的身份,或者说进入了白天的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