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求学杭州,是与西湖缘始。后自云南归杭,羁职吴山脚,与西湖愈亲。赁居西湖、钱江之间,跅弛自乐,吟有“家住西湖东复东”、“家住钱塘西复西”诗两阕。却又敁敠生计,踦屦赴沪。走马尘中,久违西湖。睒睗囊昔,有如梦呓。捉笔录几件往事,以酬劳思。
大四临别,同班人偕探西湖。夜深阒寂,止有柳魆处几对情侣耳语,与昼嚣绝异。湖面正月色淡妆,苏堤唯我辈蛇行。我故故留后,横桥独躺,与月对觑。念今时月曾照古人,古人不见今时月,身世蚁小,不觉涕洟。当时个个自恃才学,以为他年为国鼎新,正当我辈,试问今日何如也?
往岁到杭,常邀小娴。一日过风雨亭,小娴指湖中阮公墩曰“这是我家墩”,以其姓阮也。两人齐噱笑。
前载Karman遥访,又陪赏西湖。邀坐苏堤,闲语移时。至逢夕照夭矫,遮湖而来。我一发感喟道:“闲景到处可得,正自闲人难得。”Karman连颔首称是。
西湖之于我,非百十语能尽。曾记梅花烂漫时,众游西湖,至龙井路小憩,旦旦有“他日驶兰博基尼重会,抵一轮胎,足酬饭资”之壮语,今犹饥腹相待也。夏木映人时,与同系师生群登宝石山,观宝石流霞,当时觉它黯淡,今日思能复见,虽真宝石烨煜不换也。秋与师妹游孤山,上俞楼,坐鉴亭,访西泠,拜逋墓,有遇夫妇问“断桥今日还断否”者,闻之蹶倒。又春访三天竺,再北向曲行至杭州植物园赏花,一路梳掠景色,不餐而饱。亦曾每周两度夜攀西湖诸山,自吴山南下,道凤凰山,至老玉皇宫,再北经九曜、南屏二山,径穿万松岭归家。遍踪西湖,难能一一细举也。最喜独坐苏堤,携书小看,有时残阳暖人,眠去不觉。
愈思欲狂,徒呼奈何。所写一纸,而所思数十顷也。所隔数百里,而所梦一毫厘也。闲景犹旧,而闲人不旧也。
ps,这是鸡肋斋主人多年前沪上旧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