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地方只是短暂的停留,走过就不会再去,有些地方在生命中却是重复停靠的站点,来来往往,不得不一遍遍踩过。
对一个人来说,同是经常经过,不同的地方,对自己的意义是截然不同的。
一些地方,早已熟悉到没有一点新鲜感,就像全身麻醉的患者,清醒却没有感觉。每次经过都是前一次的重复,冷淡无感,心中不会涌起丝毫波澜。
另一些环境,同样也十分熟悉,熟悉到了周围一草一木的变化都逃不过自己的眼睛。但是,每当路过,都觉得是一次全新的体验,都会在心上划出一道迹印,或激荡或忧伤。
惨白的日光灯照在贴了半墙蓝绿色小瓷砖的长长的走廊上。半夜里,几乎无人的通道给人一种阴森的感觉,就像恐怖电影反派即将登场前的场景。
这是母亲办公室前面的通道,那条我从五六岁开始就无数次独自走过的走廊。恐惧是此时的感觉,这种感觉第一次出现,尽管所有景象一如既往。
不久前,同样时间我还在这条两头连着中医科病房和脑外科病房的长廊上端着我那台富士相机寻找灵感。而现在,一点当时的感觉都没有了。
从走廊尽头的脑外科病房走出来,我心里一直压着的那块石头愈发变得沉重起来。
长长走廊上平常多少都有些人待在中段的手术室或脑外科值班室门口,今天却是空无一人,仿佛是为了配合我此时空洞的内心。头顶上一盏盏日光灯被我甩在了身后,我的身体在铮亮的水磨石地面投下两个影子,忽而前长后短,忽而前短后长,忽而一样长。一种莫名的惆怅蹿上了我的心头。阴冷的灯光下,惆怅渐渐变成了恐惧,不只是担心长长的通道中突然冲出来什么恐怖的东西,更是对脆弱生命随时可能遭受的意外的恐惧。
身后脑外科病房的走廊加床上躺着已经昏迷了两天,不久前还一起在金顶上看日出的好友,我的高中同学。我已是连续两天来到病房,希望奇迹会发生。
前方,走廊尽头后面不远处就是医院的停尸房。黑暗堆在门洞后面使这条走廊显得更加恐怖,让我产生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路过中段脑外科夜班值班室的时候,我禁不住停下脚步,看了看两侧紧闭着的房门。
两天前的那个晚上,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内心从恐惧变成了疑惑。
早安,十二月二十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