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来心绪不宁，逢事不如意者十之七八，许是兀自多思，烦扰已久的缘故吧。
于是，清明去了婺源。
四个小时的高铁，一路的云越看越浓，从厦门到婺源，起初天上还只是白絮沾了蟹壳青不大起眼，再就有了一片一眼望不着边的灰白瓦，最后竟是重墨晕开足了似的，搅得天昏地暗。
好歹捱到了站，惦念着：要下了大雨怕是瞧不成景了！果不其然，心忧得紧了，天公也不作美，没待出站，大雨伴着爆豆声竟径自砸了下来，一腔热情“唰”得给浇了个底儿透。
老郭宽慰道： “都说‘清明时节雨纷纷’，落个雨罢了，倒是应景得很呐。”
坐在“滴滴”上，想着原拟的两个点都去不成了，未免有些着恼，只能直奔下榻所在，心里默道： “真天杀的，千日万日怎偏是今日来了呢，现可真真落得个‘路上行人欲断魂’了！”
冒雨寻觅良久，终于在篁岭下找到了“花海”中的客栈，怎奈是——“海”还在——“花”没了！一星儿鹅黄也瞧不着，难不成全给雨打了！
来迎的老板倒热情风趣，一声吆： “呦西，呦西，跟我走”逗得我们总算稍舒凝眉。
“啊！”谁成想，一踏上四楼的小平台，心里忽然欢腾起来，眼前的花田嫩绿嫩绿的缀着淡黄沿四周伸过去了，白墙黑瓦错落有致，镶嵌其间，再瞧远些，薄纱般的云雾撩拂着起伏的绿沉的山梁，带着渐渐希声的雨意，恰成了一幅图景——天地静美。同行的几个女孩儿也忘了长途跋涉的烦忧，嬉笑着嘟嘴，比V，自拍起来，明眸皓齿，煞是可爱。
“花期真的过了吗？”尚自疑惑不定地问老板娘。
“过啦——三月份那才热闹嘞。”当着我的面，她毫无顾忌地奶着娃，一脸宠爱，“我孩子三月五号生的，从三月七回来我这儿一直是满客。”
“那恭喜啦，可我朋友五天前来还拍了好多美图晒朋友圈呢！”我不死心。
“没啦，不仅这里，江岭也一概空空。”
“……”
“今天下雨就别上山了吧。”
“……好吧。”
“又是不巧！”一阵冷风过，刚刚起的兴头又被冻了一激灵，下意识地紧了衣，缩回房里，满是无可奈何。
午后，雨暂住了脚，明知还要再下的，可一群人还是按捺不住，叫了车直奔岭上去。
验票过了闸机，戴帽、打伞、穿上鞋套，仿佛朝圣似的，一丝不苟，别有一番独特的仪式感。
轻轻地拾级而上，感受着纯净冰澈的空气一息一息的流入胸膛，非但不着丝毫寒意，倒有洗尽尘丝的妙用，令人兀自忘我了。
原想今天来的怕不都是遇花不得，带着后悔念，惋惜的，随缘逛一逛的……且又是雨雾朦胧里，静的让人怪不习惯。可待着眼前层层叠叠的绿意在山谷间铺展开来，周围立刻叽叽喳喳响了起来。梯田盘山而起，似绿带，如青丝，若碧绸，与山与云自成一体，谁也不曾料到“雨声连壑起，云气并风移”居然也能唯美至此！
透过细如飘丝的雨儿，在垒心桥上遥望着对山上的古镇，烟雨迷离中显得那么古朴宁静，来居然能让人生生冒出一“只可远观不可亵玩焉”的念头。在山田小径走乏了，终是踏着青石板走进其间，没有了花季的喧闹，一场雨为我们筛去了一大波的游客，不用与人相争相挤，倒显得惬意十足了。黛瓦白墙，斑驳的屋影或相互倚叠，或独居林边，立在水墨画里似的静谧。转过小巷口，眉眼弯弯的姑娘擦肩而过，戴着红黄双色的花环，留下撑着粉色油纸伞的背影。那一刹，真真只想让时光停滞，好在这长久驻足……
这时候念起雨的好来， “好雨知时节，当春乃发生。”若不是这场雨恐还见不到这番别样景致呢，我暗想，雨不雨的本倒也罢了，这意境实是难得的了，心里倒也痛快了十分。
这儿的雨总得停了的，可生活的雨怕只是还要下的，无奈而又欣喜地澎湃在前进的大河，我们无法停留，倒也毋需彳亍了，雨又如何呢？焉知晴雨相连，福祸相依本归一处呢？湿哒哒，阴沉沉的只是雨的一面，情深深，雾蒙蒙不也是雨吗？说到底只是雨罢了，心头敞亮，任是雨雾烟云也难蒙住了去。
脑子放空，舒服过了一夜，天依旧阴着，我们抛了原做的功课，改游北线，卧龙谷，灵岩洞，彩虹桥，思溪延村……时不时的落雨打湿发梢，嘻嘻哈哈倒也快乐。
还亏了是雨吧。
离开的那天，宝蓝的天空万里无云，像水洗般透亮，就像在暴风雨里疯闹了两天的顽皮孩子，忽然间安分下来，拾掇的干干净净，扎起两个俏皮的朝天辫，甜甜地对你笑。
沿着归途走了江湾，李坑，徽派古村在瓦蓝瓦蓝的天下一个厚重一个灵巧，和前日的思溪又是大不同了，这会儿子犹如清泉洗心，什么脾气都是不可能有的了，心里想的只是下次该什么时候来看你呢？
还未见过你的鲜花遍野，没有见过你的“晒秋”和“红枫”，婺源，我是一定要再去的，只盼着一天，能够带着她和你一起将羁束的灵魂悄悄释放，在这里从春到秋，在这里坐看晨曦微露，黄昏夕降……我相信着，如果那天依然下雨，那一定也会美得很吧！
2018.04.16
于厦园
写在六年后：
时光荏苒，又是六载，重读文字仍不免内心嗟讶，确有些美景与经历是足以记忆一生的。当年同游的友人早已天各一方，想念你们，想念那些无忧无虑的青春时光，借问一声，别来无恙？婺源尚无机会再访，重逢之日又在何期？确有些美景与经历是一生或许只有一次，叹叹。
2024.04.24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