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周一的上午,我新接了一个女患者,她在2012年得了脑出血,如今已是被疾病缠身的第四个年头。
那天她老伴搀扶着她走进屋里,5厘米长的银发一根根抗拒着地心引力向西面八方伸展出去,乍看之下,还以为是一位老头呢,走近一看,竟是一位老太太,老伴解释说留这个头发,是因为扎针灸的时候看的清楚,自从她得病以后,只留这一种发型了。因为脑出血导致左侧胳膊和腿都不能像健康人那样活动自如,细问之下,更是得知,左侧胳膊的肘关节,在二十多年以前出现过脱臼,当时打了石膏,但因为后期活动治疗没有跟上,导致完全不能屈曲。造成这个后果的原因,与当时的医疗水平有限有非常大关系的,但是我听着他们的诉说,仍是觉得难过,现在看来明明是能够解决的问题,在当时偏偏就是不行。而她走路的样子,真的很不好看,而且需要老伴的帮助,左侧下肢几乎完全不能将腿像健康人一样向前迈出,每走一步,只能通过身体极度向右侧倾斜,用腰和大胯将整条左腿向前甩出去,但因为她身体偏胖,腿也沉,脚基本上是离不开地面的,整个过程只是鞋与地面之间发生一段摩擦。而向前迈右腿时,身体不敢向左腿压劲儿,导致右腿飞快的向前迈出、落下,发出一声干脆敏捷的“啪”,整个过程快速利索,简直不像生病的人的身手,可又忍不住让人遐想,是不是右侧身体将本属于左侧的那部分能量吸走了,不然怎会一边那样差,一边又出奇的快呢。同时,长期与疾病为伍,她面色暗沉,情绪不高,反应略微迟钝,对很多事很淡漠。从她老伴为她准备的凉席,以及太阳帽,还有毛巾等细微之处可以感觉到老伴的尽心尽力。也许,我能帮助她做的治疗有限,但是,老伴对她的照顾和体贴,着实让我佩服和感动。
无可避免,我们每个人都有那么一天,走向终结的一天。而我相信,大多数人都要经历“老”这样一个让人有些嫌弃和不甘的过程,我们会生病,会不能照顾自己,会情绪低落,会患得患失,会暴躁易怒,会埋怨,会伤心难过,就像现在的老人,我们的父辈,甚至祖父辈,他们的今天就是我们的明天。看着他们的生活,让我觉得,老,没那么可怕,也没那么不堪,它是一个人独一无二的一段生活状态,那时,我们会睿智,有经历,懂进退。
王大爷,也是一位脑血管病患者,他的症状比较轻,胳膊和腿基本没有影响,而主管说话的言语中枢受损伤较大。每天早晨,他都来康复治疗室进行言语训练,从最开始的听说读写都有非常大的问题,到如今的基本简单的两字词语能够看图说出,这已经是很大的进步了,并且还会一直持续下去,越来越好。
老了,这样的时刻,有些心酸,有些落寞,有些孤独,但没关系,生命本应是丰富多彩的,即便是灰色,也要绚烂的灰,勇敢的灰,微笑的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