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多岁的时候看《红楼梦》,我喜欢看故事里宝玉黛玉青梅竹马般真挚而苦涩的爱恋。
他们的爱情里夹着“金玉良缘”一说,便让我对这“金”的主人宝钗没什么好感。
那时候不管是看书里的文字,还是电视剧里的剧情,我都会对宝钗这个人物产生一些偏见,认为她是破坏宝玉黛玉之间感情的罪魁祸首。
我也独爱黛玉的孤傲和才情。
十多年后,当我再次读《红楼梦》时,才发现那时候的自己竟误会了宝钗。
真正造成宝黛二人爱情悲剧并害死黛玉的罪魁祸首不是宝钗,而是那个平时对她疼爱有加的外祖母——贾母。
1
黛玉与贾母的初见,源于黛玉母亲去世,父亲也不想再续弦,贾母见黛玉小小年纪就没了母亲,便将她接到身边照料。
来到荣府之后,贾母对黛玉的宠爱超过迎春探春这些贾家的孙女,地位和宝玉一样高。
黛玉与宝玉先是一起住在贾母屋里,每日相伴,耳鬓厮磨。
后来两人搬进大观园,住的地方也相邻。
在这日日相处,长期相伴中,他们之间的感情在不断加深。
随着两人逐渐长大,对男女之情有了懵懂的意识,黛玉的心里便只有一个宝玉;宝玉虽然见一个爱一个,但是黛玉在他心里也是处于独一无二的位置。
他们常常拌嘴,为的不过是试探彼此在对方心中的位置。
贾母最初有没有想过将黛玉许给宝玉?我猜她有过这种想法。
一来黛玉的母亲是她最疼爱的女儿。
王夫人曾说黛玉母亲小时候的生活,那才是千金小姐该有的样子,是大观园里的几个姐妹没法比的。
女儿去世,孙女可怜,外婆想要女儿的孩子有个好归宿的心肯定是有的。
二来,黛玉的品貌绝佳,就算在世家子弟中,也很难找到黛玉这般长相仙气的女孩。
后来来贾府暂住的宝琴样貌突出,贾母尚因为宝琴长得俊想将她说给宝玉,更何况黛玉的美貌。
外人看来,贾母专宠宝玉黛玉,两人感情又甚是笃定,以后两人相配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凤姐一向揣度着贾母的心思处事,她和平儿讨论园中姐妹嫁娶的时候,也说过宝玉和黛玉一个娶一个嫁,花不了多少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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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真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宝黛之间的感情前景却越发不明朗了。
正因为这种不明朗,让黛玉忧思成疾,病情加重。
一日,宝钗差婆子送蜜饯荔枝给黛玉,那婆子第一次看到黛玉,竟说起了唐突话:
“怨不得我们太太说这林姑娘和你们宝二爷是一对儿,原来真是天仙似的。”
“这样好模样儿,除了宝玉,什么人擎受的起。”
只因这婆子的两句话,黛玉做起了噩梦,将自己最担心的事情呈现在梦里。
也因为噩梦让她咳嗽不断,甚至咳出痰血。
黛玉的病情传到贾母这里,贾母感到心烦,说:“偏是这两个玉儿多病多灾的。林丫头一来二去的大了,他这个身子也要紧。我看那孩子太是个心细。”
到这里,贾母并没有发现黛玉是因为宝玉才得了一身病,只知道她心思细腻,太过敏感才不能将身子养好。
大概也是因为黛玉的敏感多疑才让贾母放弃了把她配给宝玉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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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姨妈来贾府串门,问起黛玉的病情,贾母便拿黛玉和宝钗作了对比。
“林丫头那孩子倒罢了,只是心重些,所以身子就不大结实了。要赌灵性儿,也和宝丫头不差什么;要赌宽厚待人里头,却不济他宝姐姐有担待、有尽让了。”
贾母看人,不看你的才情,也不只看你的外貌,她还看你的性格是否温顺谦让。
何况贾母要看的是宝玉的媳妇,当然要将对宝玉好作为第一标准。
黛玉爱使小性子,常常和宝玉拌嘴;而宝钗不管对谁都有礼有节,落落大方,深得贾母的喜爱。
贾母的这些言论凤姐岂能不看在眼里,放在心上?
凤姐做事都是顺着贾母的心意来的,所以当贾母和邢夫人聊到宝玉婚事的时候,她才提出“金玉良缘”一说,让贾母向薛姨妈提亲。
读到这里,我对凤姐的见风使舵非常不喜欢。
要说贾母是黛玉之死的船长,那么王熙凤便是这舵手,直接加速黛玉的死亡。
是王熙凤想出这偷梁换柱的掉包法,加速了黛玉的病程,导致了宝黛二人感情的悲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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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雁道听途说,对紫鹃说宝玉定亲了。
她们两的对话不曾想被黛玉听到了,黛玉便开始作践身子,一心求死。
后来黛玉听见说之前说的定亲的话原来是场误会,老太太心中配宝玉的人选乃是园中的姑娘。
她猜想这配的必定是自己了,所以被她作践得奄奄一息的身子又渐渐好起来了。
黛玉突然病倒又突然好了,让贾母猜到了几分她的心病。
贾母便和王夫人商量将宝玉挪出园子,也把宝玉的婚事给办了。
说到黛玉的病,她说,她不把黛玉配宝玉,一来是黛玉的性格敏感,二来是她的身体也虚弱,恐怕寿命不长。
宝黛从小在一块,贾母看他们是小孩,住在一处姊妹和睦也没什么。
谁知小孩也有长大的时候,也有生出感情的时候。
这时候再将两人分开,无异于将两颗稚嫩的真心捏碎。
回想当初黛玉初来贾府,王夫人说到宝玉的顽劣时,黛玉说:况我来了,自然只和姊妹同处,兄弟们自是别院另室的,岂有去沾惹之理?
谁曾想,她不仅和哥哥接触,还和宝玉成了青梅竹马,彼此倾心。
那时候贾母没有防患于未然,如今看到黛玉因为宝玉忽病忽好,便决定将两人分开,再把宝钗配给宝玉。
这不是亲手将两颗黏在一起真心掰开,让他们一个魂归太虚,一个在人世间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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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次看到黛玉听说宝玉要娶宝钗时失魂落魄的样子,我都会心疼不已。
明明宝玉对自己有感情,明明外祖母这么疼爱自己,明明她可以倚仗贾母的偏爱成全自己内心的一片希冀。
然而最终她却从天上被摔到地下,摔之前自己还是那个被蒙在鼓里的傻子,还在等着与宝玉成婚。
黛玉是无意中从傻大姐儿嘴里得知宝玉和宝钗的婚事的。
她得知真相后失了心智,吐了血,贾母这才确定原来她的病根在这里。
她不但不理解外孙女,反而认为黛玉有这种想法是不应该的。
她说:咱们这种人家,别的事自然没有的,这心病也是断断有不得的。林丫头若不是这个病呢,我凭着花多少钱都使得。若是这个病,不但治不好,我也没心肠了。
贾母对黛玉的宠爱只停留在日常用度花费上,如果黛玉的想法有背她的意愿,黛玉的存在威胁宝玉的前景,贾母是宁愿舍弃黛玉而留宝玉的。
此时也正逢商议宝黛婚事的时候,贾母便将黛玉放在一边,一心扑在宝玉宝钗的婚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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黛玉死之前,身边不过紫鹃陪着,甚是凄凉。
宝玉那边忙着娶亲,黛玉这边却凄凉赴死。
想她是多么清高孤傲的人,最终竟是这样的下场,不免让人唏嘘不已。
贾母听说黛玉去世,吓了一跳,哭着说:是我弄坏了他了。但只是这个丫头也忒傻气!
是啊!黛玉的死就是贾母造成的呀!
当然,贾母在她的位置做着她认为对的决策。只是可怜黛玉一流的人品才情,却早早夭折,令人悲叹不已。
每次读到黛玉之死我便没有动力再继续往下读了。
因为在我眼里黛玉是书中最闪亮的星星,她的陨落让后面的情节少了一些光芒。
好在有一个前情能给我些许安慰,那便是黛玉原是一颗成仙的绛珠草,她来人间历劫不过是为了用这一生的眼泪来偿还神瑛侍者的浇灌之情。
她的人情还掉了,自然要回到仙界做自己的神仙了,也不必在这人世间去亲眼目睹贾府的没落。
这样想想,便少了点悲哀,多了些庆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