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叔的龌龊事(五)

七叔的龌龊事(一)

七叔的龌龊事(二)

七叔的龌龊事(三)

七叔的龌龊事(四)

暗夜的黄昏,村子里静悄悄,七叔一个人点着烟蹑手蹑脚回到家里,好多个深夜都是如此,村里人遇见了好几次,风言风语也就蔓延开来,七叔和邻村的年轻寡妇好上了,别人又在嚼舌根,不过这次是说对了。

外地姑娘死后,七叔又开始光棍的生活,一个人带两孩子,不能出远门打工,只能在近处做点零散的活计,每次出门前做好一天的伙食,嘱咐老大看着给老二喂东西,给他们换一身衣服,天黑时回来看见家里好像遭了打劫一般,两个儿子的脸模糊的一塌糊涂,身上的衣服也被撕得不成样子。

这时候,七叔觉得力不从心,暗暗觉得自己也该找一个女人来照顾这两个孩子。

转念一想,谁又肯跟他这个穷光蛋呢,况且还有两个孩子,他整天愁眉苦脸的思索,不巧,他发现邻村的王寡妇一个人已经好多年了,婆婆也不待见她,一个人带一个男孩子住着,生活也相当困窘。

有一次,他看见那个寡妇在地里割草,便停下脚步站在地畔呆呆地看着,不知过了多久,她才发现有一双眼睛看着她眉开眼笑,发现了才觉得不好意思,脸绯红着,急忙起身,小步跑回家去。

随后的几个月,他又碰见了好几次,两人慢慢熟络起来,见面打个招呼,或者停下来说几句话,七叔的心里乐开了花,终于有一天,七叔做完工后没有立即回家,他径直跑到寡妇家,到了她家,又是挑水,又是收拾农具,忙得停不下来。

“七哥,你放那吧,我自己可以来。”

“嘿嘿,妹子你跟我客气什么,都这么熟了。”

寡妇做了晚饭,七叔却推辞说自己要回家看孩子,急忙跑回了家。以后的几天,七叔几乎天天都来,和王凤英说上几句话,终于有一天,七叔压抑不住自己内心的那股火苗,趁着酒兴,嘴里支支吾吾地说:

“妹子,你这么会做饭,为什么不再嫁人呢。”

王凤英一听七叔开口,站起身来脸红着跑回屋里去,七叔以为是害羞,急忙起身想表达自己的心思,也跑进屋里去,进屋后才发现王凤英趴在炕岩边啜泣着。

“七哥,你别说了,我什么都明白,你回去吧,我今天累了。”

七叔突然乱了手脚,不知道说些做些什么,最后悻悻地回家了。

随后七叔偶然听见邻村和他一起做工的男人说起王寡妇。

“七哥,你不会喜欢王寡妇吧,向我打听她,是不是有这心思?”

“嘿嘿,没有没有,我就那么一问,你可别说出去坏我名声。”

“七哥,不瞒您说,我也不是想坏自个村名声,可那个王寡妇,已经有两个男人了,都被他克死了,虽然长得还行,谁想当第三个?不划算呀。”

七叔一听,浑身的不自在,一连几天都魂不守舍,没有去做工,躺在家里,望着泥铺的天花板,没有哀声叹气,只有眼睛一睁一闭,白天黑夜自动交替,无止无休,七叔明显地觉察到时间的缓慢与可怕,在很多天以后的某个深夜,他翻墙进入了王凤英的家,这一夜对七叔意义重大。

王凤英哭了一夜,从此变得更加沉默。有人说沉默是内心的富足,比如佛祖,有人又说沉默是心中的苦楚,比如囚徒,王凤英的沉默,无法言说。

以后,七叔鬼鬼祟祟跳进院墙深夜又跳出,起来上厕所的村民遇见他的越来越多,也都明白了七叔这次不是偷东西,是偷人。

人们都知道七叔又干了一件龌龊事后,不再对此习以为常,嚼舌根的人总是如此,你越是在意,这股火越会熊熊燃烧,七叔选择不在意,这种事发生在他身上太正常了,可是对方是个寡妇,对于她名声则会更加难听。克夫的罪名头上再加上一条:偷汉。

半年后的一个深夜,七叔没有一个人回家,他左手领着一个男孩,右手牵着王凤英,王凤英的肚子里又是一个三个月的孩子。他们之间没有婚礼,没有任何亲戚前来祝贺,只是在“结婚”的当晚,七叔给王凤英了三米的确良布,给她做件新衣服。王凤英没有说话,第二天早上起来给三个孩子的新衣服已经做成,孩子们都乐开了花,她才揉着红肿的双眼合衣睡去。

好日子过了大半年,孩子刚一生下来,七叔就带着王凤英和孩子们东躲西藏,计划生育的工作人员整天来到他们家要拉王凤英去做绝育手术,七叔虽然喜欢偷鸡摸狗,但是对于国家政策从来没有违反的心理,他总是第一个交粮款,第一个去村里投选票,可这次要拉王凤英去做手术,他一反常态地反抗,他觉得在人身上开不必要的刀,是把一个正常人变成有缺陷的人,加上他看许多人都跑,他这次跑得最凶,几年后,他再次回到村子里时,计划生育已经不太严格。他们一家人又过上幸福的生活。

七叔前不久还跟我说起过他们去逃亡的苦日子,大城市里捡破烂、小儿子饿得营养不良好几岁站不起来、他们被街上的恶霸敲诈勒索,他都怎样渡过难关,化险为夷。有意思的是。他们回到家乡那一年,我刚出生。

自打我记事起,那个女人,一直在炕上,仿佛和炕粘连在一起,她越来越胖,早已没有人们谈起她早年的风姿绰约,更神奇的事,我的印象中,她从来没有说过话,即使在他们家看小品时,大家都笑得肚子疼争相模仿,她也只是眼睛一弯,这是她身上唯一活动的地方。

她呼吸困难,气管炎把她折磨到最后一言不发的死去,我印象中,她从来没有做过饭,家里乱七八糟他也从来没有收拾过,隔壁的大婶屡次在七叔面前怂恿不能这么惯着她,七叔总是微微一笑,说她曾经吃了不少苦,他不忍心看她再受苦。

从没有人把她叫过七婶,也许她不说话不通世故,也许她不做家务为人诟病。可她六十岁去世时,我当时在场,七叔伤心地哭天抢地,仿佛他也要不恋人世,撒手人寰。我相信他不是拙劣地表演,而是发自内心的让人感到,他是真的爱这个女人。

也许就是那个晚上,他跳过墙的一瞬,就从此不相信命,只相信爱。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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