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那颗种子的来历,或许是风儿吹过,或许是鸟儿带过,亦或许是树根蔓延走过,只知道它在这个地方存在了几十年。
我们很难想象它的经历,就是那片不能用贫瘠来描述的土地。因为它压根没有土,片片碎石叠在一起形成一个石堆,应该是风化过后的小沙粒滑落在石缝中,再有就是风儿带过来的扬尘吧,这就成了它的土壤。
不知道它在什么时候发芽了,我只知道当我们几个小屁孩掂着瓶子、拿着镊子在它的身边翻蝎子的时候他就存在。或许在那时候我们应该还有一种心思:留意一下它庞大的根系。只是那时候真的就是一群小屁孩,嘛事不懂,就知道翻了蝎子赶快卖了换钱,买本子、铅笔,还有就是一毛钱八个的水果糖,懂事一点的或许会将这些钱交给父母,积攒起来买油、盐、酱、醋……与我而言这些好像就是自主掌握了。
于是,那个时候就这样,一个石堆,石堆上一棵小树,树下是一群小孩子。伴随它的有翻着并摁住而后夹起装在瓶子里的欢天喜地,有翻住了却又手忙脚乱而“主动”放生的唉声叹气,有时还会有一不小心把谁的瓶子砸烂然后一齐“争抢”而后出现的怨声载道,有时候也会出现在石堆边缘的荆条堆里不小心翻到一条菜花蛇,先是惊呼,而后将瓶子、镊子放下全部起立,双手不停的将头发揉乱——老人说蛇是有灵性的,一旦遇到人就会数那个人的头发,数完了人也就完了。
它就是这样生长着,没有人格外关注。就是那样不声不响的拔节,将自己的根狠狠地蔓延进它根部的“土地”。或许只有在下雨的时候它能够获得一点点甘霖,或许只有在沙尘来时它会得到几个沙粒儿,或许只有在那个季节才会有那些孩子(包括我)来陪伴,除了这些,也许就只有经过的鸟儿在它的枝头歇脚儿……
它不能选择自己的出身,也无法选择!这一切都是那样的偶然,或许就是大自然的转瞬一念,或许就是鸟儿的短暂驻歇……它只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也许就是一种生灵的本能,它做着自己的事,延续着生命的存在,我不知道自己能不能用一个词来写——超现实。
是的,应该可以的!
我在想:没有任何东西为它遮风挡雨,没有任何人为它松“土”施肥……它只是静静地长着,毫不懈怠的将自己根系钻进去,再钻进去;毫不停歇的将自己的腰肢挺直,而后,将自己的臂膀舒展。
那些年我走了出来,没有告别,也没有留恋。年少的心是轻狂的,是无知和傲慢的,是充满了渴望和沸腾的,是挣脱束缚后的妄想和执着的。
那年,我回去了。我们的人生其实就是这样戏剧:仿佛我们的每一步都是注定,每一个地方都是驿站,每一段都会给自己带来灵魂的荡涤与洗礼。但是我们从来不会忘却曾经久有的故土,那句歌词叫什么?“故土难离……”没有了喧闹,它依然在那个石堆上,挺拔谈不上倒是粗壮了许多,在繁叶中间点缀了一朵朵黄色的花儿。于是,在那以后的每年夏季经过哪儿都会随意的翻起几片石头,每年秋天我都会吃到一种叫“酸枣儿”的东西……
这样,仿佛过了很多年,很多年,一群群小屁孩长成了胡须绒绒的小伙儿,再从小伙儿长到鬓角白发,从跳跃田野游走四方到独坐桌前
自斟苦丁再到思考今生慨叹来世。它(我们)依旧在按照自己的方式苍老……
于是,在一阵狂风暴雨中,一个霹雳下来一支主干折断,就成了“雷击木”。于是又有了一个传说……而我所看到的就是那样,所听到的就是那个传说。再以后,那个地方被征用了。大概是谁家盖房子结果选择了那个地方。于是,它消失了,只是至今我不知道它的所在。再后来,就给我留下上面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