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烟的历史:青岛近代建筑的兴衰与变迁

乙巳年的正月初十,驱车500多公里来到呼啸的寒风裹挟着西伯利亚寒意的胶州湾。

2025年2月7日,大风,低温

青岛这座城市让人首先联想到的就是:殖民,铁路,城市化和现代文明。

“追随美国的国家都富强了。”邓小平在解释1979年访美动机时曾这样说。

400年前,明穆宗面对的是其父明世宗(嘉靖帝)留下的经济崩溃、政治危机、国际孤立(蒙古俺答汗的侵扰和东南沿海的倭寇问题突出,边境长期不安),内外交困。为了朱家江山的自我续命明穆宗实施了一次有限的“改革开放”的「隆庆新政」。

「隆庆新政」的成效均源自「隆庆开关」。「隆庆开关」使明月港的民间走私贸易正当化,漳州也从一个普通的沿海城市一跃成为“海上丝绸之路”唯一合法的民间海上贸易始发港,繁盛时期拥有18条航线,通往东南亚、西亚、拉美、欧洲等47个国家和地区,成为大明对外贸易的核心港口。

大陆学者王裕巽经过分析认为,从1567年“隆庆开关”到1644年明朝灭亡的七十多年间,海外流入大明国的白银总数大约为3亿3千万两,相当于当时全世界生产的白银总量的三分之一 。并且全球三分之二的贸易与中国有关。

「隆庆开关」使大明王朝涉入了逐渐成形的世界贸易体系之中。

1842年「五口通商」的广州、福州、厦门、宁波和上海,被割让的香港,被殖民的澳门、青岛和大连,以及被深度影响的广州、天津、哈尔滨,因不同的殖民或通商背景经历了经济、文化、文明和城市发展等方面的变化、提升。

当然,如何评价这些变化是一个复杂的历史问题,不可避免地涉及负面的影响等多个层面。

今天的青岛不仅是中国北方重要的港口贸易城市,还在经济发展、科技教育文化,特别是海洋科技,在中国占有特别大的分量。

走进青岛,人们会明显地感到,同其他中国大中城市相比,青岛别有一番情趣。拥有七百万人口的海滨城市青岛,依山傍水,气候宜人,不过,青岛之所以每年能够吸引一千五百万游客,则是同该市无处不在的欧洲情调密不可分的,确切地说,是德国情调。

德国的殖民统治(1897-1914)是近代青岛的起点。

历史上,青岛并不是一个重要的城市,而是一个散布着村落的小渔村,尽管她位于胶州湾东岸,面向黄海,地理位置优越。直到19世纪中后期,才逐渐受到关注。

1897年11月1日,两名德国传教士在山东西南部被大刀会会员杀死,史称“巨野教案”。六天之后,也就是消息传到德意志帝国首都柏林的当天,德国皇帝威廉二世下令实施军事报复。11月13日,德意志东亚舰队三艘战舰,在海军上将封迪特里希率领下,驶抵胶州湾。当时并没有发生真正意义上的军事对抗,驻守胶洲湾的两千清军在德国军舰抵达胶洲湾的第二天,就不战而退,而七百名德国海军士兵则不费一枪一弹堂而皇之地完成了对胶洲湾的占领。

1898年3月6日,清廷大臣李鸿章、翁同和与德国驻华公使海靖签订了“胶澳租借条约”规定:将胶州湾租借给德国,先以99年为限;德国可以建造由青岛经潍县、淄川至济南和青岛经沂州、莱芜至济南的两条铁路,并在铁路两旁30里内享有开矿权;山东兴办各项工程,德人有优先承办权。从此,胶州正式沦为德国殖民地,山东成了德人的势力范围。

自此,青岛进入了德国殖民统治时期,并开始了现代城市建设。

德国在东亚开辟殖民地的计划由来已久。德国是一个后起的资本主义国家,工业及军事实力迅猛崛起。其时,欧洲大陆基本被当时的欧洲列强瓜分完毕,对于在开拓殖民地方面同英法列强的巨大差距的德国极不甘心,而占领胶州之后,德国终于在继非洲和大洋洲之后,在亚洲找到了立足之地。

1898年10月12日,德皇威廉二世正式命名胶澳租借地的市区为青岛。柏林方面决心投入巨资将青岛建设成所谓的“模范殖民地”,这里既要成为德国军队在远东一个牢不可破的桥头堡,也要成为德国商界开辟中国市场的一个重要门户。

为此目的,青岛的德国殖民当局以此前已陷入西方势力范围的香港和上海为前车之鉴,认为要想长期经营青岛,必须尽快建立完善的基础设施。大批当时德国国内一流的建筑设计师和城市规划专家应帝国海军部之召来到青岛,实地勘查设计,三个月之后,青岛城建规划即获得通过。

就这样,原本只有大约三百户人家的渔村青岛永远失去了过去的宁静,一时间成了当时远东最热闹的建筑工地。大规模的城建行动开始前,1898年秋季,殖民当局发布了严格的建筑规范,这部分上中下三册的文本,对欧洲人区、华人区及工矿区的建筑进行了细致入微的规定,花园面积、建筑高度、卫生设施以及建筑用材都必须符合标准,否则,建筑申请一律不获批准。

德国在青岛实施了欧洲式的城市规划,建设了宽阔的街道、港口设施以及现代化的排水系统,并建设了铁路(如青岛至济南的胶济铁路)。

短短的几年时间内,行政机构、医院、学校、教堂、港口、车站、店铺以及工业区相继建成,得益于统一规划,统一施工,青岛市区建筑虽风格各异,却显得错落有致,浑然一体,使青岛成为一座具有西方特色的近代城市。

第一次世界大战爆发前,胶洲湾德国租借地的人口已经上涨到20万,其中青岛市区人口就已达五万六千。

对于今天的青岛,青岛火车站、栈桥和青岛天主教堂(圣弥厄尔教堂)是最具代表性的历史文化地标。但跟这座城市的很多历史建筑一样,青岛火车站也在城市的发展进程中消失了......

青岛火车站位于市南区泰安路,始建于1899年,饱经沧桑,早期是由两位德国人魏尔勒和格德尔茨设计,由山东铁道公司施工建筑的,具有德国文艺复兴时期的建筑风格,这也成了是我国唯一一座欧式铁路车站,当时的火车站主要由钟楼和候车大厅两大部分组成,其中要数南面造型精致的欧式钟塔最吸引人的目光,造型优雅,正对着广西路和兰山路的中轴线上,成为兰山路大焦点。

青岛火车站自1901年建成投入使用至1990年代,经历了日治时期的修缮和后来不同时期不同程度的改扩建,但这些改造仍然尽量维持了原有的建筑风貌,使得青岛站在1990年代之前依然保持着较为完整的德式风格。

建成之初的青岛火车站


1901年的青岛火车站,刚刚建成,周围建筑稀少。


1914年,第一次日据时期的青岛火车站。


1914—1922年,第一次日据时期青岛火车站前改建了个“千叶公园”。


1951年青岛火车站,候车室上方镶嵌了铁路路徽。该路徽1950年1月22日颁布。


1990年代初,青岛火车站仍是原装的。

1991年,增设胶济铁路复线工程,在专家听证会上70%的专家不同意拆,为了保留它,专家们认为可以将老火车站平移。这种意见并没有被采纳,最终的方案是,拆除老火车站,原址处建新火车站,再在原址处向南几十米的地方,重建一个高仿老火车站的建筑。在原火车站北侧新修建了大型二层候车大楼,另在原站址南重新依原来风格建造了南楼,新钟楼增高了3米,以求与新建候车大楼的比例协调(造成钟楼与站房的比例严重失调)。这次扩建于1993年竣工,百年火车站已成为蹩脚的赝品。

1993年首次扩建后的青岛火车站,原先的检票口变成了候车室。“青岛站”三个字,移到新候车室上方。老站房顶的烟囱也不复存在。

鉴于老火车站建筑的历史价值及社会各界对拆除原建筑仿造新建筑的强烈质疑,青岛市政府决定重建青岛火车站,并再次复建老火车站。

2006年11月13日,第二版(1993年版)青岛火车站即将拆除,部分员工合影留念。

2006年,青岛市启动复建工程,以1901年德式火车站为蓝本,尽可能还原历史风貌复建钟楼、红瓦屋顶、拱门等标志性元素。

2008年,青岛火车站复建工程完工。


2008年,青岛火车站复建工程完工,并于奥运会期间正式启用。

虽然原钟表楼和售票厅建筑在形式上仍旧非常高仿,但新建钟表楼的尖塔顶部的颜色由蓝色变成了红色,变得土气十足,而且整个火车站也变得更加平淡不奇。

青岛火车站作为我国少有的欧式铁路车站,它不仅承载了德国文艺复兴风格的建筑特点,也见证了青岛的近代历史变迁。原建筑的拆除无疑是一个巨大的文化遗产损失。复建的仿真车站虽然在外观上保留了一些原有风貌,但其历史感和建筑细节的真实韵味已经难以复原,已完全没有了原建筑的灵魂。建筑不仅仅是物理结构的复制,它的历史积淀、工艺技法和文化象征性才是其灵魂所在,这些都难以通过简单的复建来弥补。

那些在城市的发展进程中先后消失的青岛历史建筑还有(引自“风语者k21pdhfw”):

天后宫(太平路今青岛民俗博物馆,1467年建造,原建筑不存,原址重建后保存)

长老会南北岭礼拜堂(崂山北宅,1873年建造,原建筑不存,现建筑为1986年翻建)

总兵衙门(青岛人民会堂址,1892年建造,1959年拆除)

柏林教会爱道院(天后宫后,广西路、常州路口,1898年至1899年建造,已拆除)

迪德里希纪念碑石(信号山东麓,1898年11月14日建造竣工,1922年拆除运往日本,现藏东京国立军事博物馆)

帝国海军信号站(信号山山顶,1899年至1900年建造,1985年拆除,改建电信基站和餐厅)

罗伯特森·卡普勒砖瓦厂(大鲍岛和大港之间的大窑沟,约在1899年建造,不存)

迪德里希森·叶布森砖瓦厂(大鲍岛和大港之间的大窑沟,约在1900年建造,不存)

青岛火车站(泰安路、广西路口,1900年至1901年秋冬建造,原楼拆除,原楼正立面被砌于新建筑中)

福柏医院(安徽路口,今口腔医院,1901年9月建成,原建筑破坏严重)

库麦尔电灯厂(广州路3号,1900年至1901年秋冬建造,原建筑大部分不存)

青岛造船所(大港5号码头,1901年至1906年建造,原建筑不存)

总督府屠宰场(观城路65号,1903年至1906年6月建造,原建筑群中的办公楼部分保存)

四方铁路工厂(杭州路16号,1900年至1904年间建造,原办公楼少部分留存)

德意志中国缫丝公司(沧口第九棉纺织厂址,1902年建造,原楼不存)

日尔曼德国啤酒厂(登州路56号,1904年秋竣工,部分建筑保存)

俾斯麦山海军炮台地下工程(青岛山,1898年建造,部分保存)

总督府野战医院(江苏路、平原路口,1899年至1905年建造,病房保存,办公楼拆除)

总督府野战医院门诊楼(野战医院江苏路东侧,1902年建造,原楼不存)

伊尔蒂斯兵营蒸汽洗衣房(香港西路,1901年建造,原楼遗失)

中华商务公局(今肥城路南侧,1902年建造,2004年被毁灭)

麦克伦堡疗养院(崂山柳树台,1904年至1909年间建造,1914年拆除)

总督府童子学堂(江苏路小学,1900年12月至1901年8月建造,原建筑90年代重建)

贝格学生公寓(中山路、湖南路口,1899年至1904年建造,已拆除)

水上巡捕房(大港内,约为1904年前建造,原建筑不存)

德华高等学堂(贵州路、朝城路口,1910年至1912年建造,原建筑群部分保存)

魏玛传教会(上海路今九中,1899年至1900年建造,基本保存,校舍楼已拆除)

尊孔文社藏书楼(礼贤中学东花园,上海路今九中,1914年建造,已拆除)

车站饭店(郯城路、兰山路口,约1913年建造,火灾后已拆除重建)

亨利王子饭店(太平路、青岛路口,1899年1月至9月建造,已拆除,原址重建酒店)

亨利王子饭店音乐厅(青岛路、广西路口,1905年至1906年建造,已完全拆除)

亨利王子饭店西餐馆(太平路青岛日报址,约1911年建造,已完全拆除改建)

德国面包房(中山路42号原邮电局,现百盛大厦址,1902年建造,已拆除)

弗罗塞尔咖啡馆(中山路、湖北口路,1913年底建造,70年代中被拆除)

希姆森公寓(原被认为是夏日旅馆,中山路与肥城路口,1902至1908年间建造,2004年2月18日被拆除)

马丁·克罗格赫公寓和林基药房(中山路,1900至1901年建造,2004年2月18日被拆除)

梅特罗博尔旅馆和阿诺德·鲍曼百货公司(中山路,1901至1902年建造,2004年2月18日被拆除)

胶澳中华电报局(中山路136号址,1900年建造,原楼拆除不存)

亨宝商业大楼(中山路、肥城路口,1904年前建造,原建筑不存,2000年拆除重建)

胶海关(兰山路北侧,约1899年建造, 已拆除)

海关保税仓库(兰山路南侧,约1899年建造, 已拆除)

哈利洋行(兰山路,1902年前建造,已拆除)

顺和洋行(兰山路,1900-1901年建造,已拆除)

海关检疫所(兰山路1号址,1935年拆除建成市民礼堂,现礼堂保存)

禅臣洋行(太平路,现存的礼和洋行东侧,1900年建造,已拆除)

施瓦尔泽科普夫公司(太平路,禅臣洋行东侧,1900年建造,已拆除)

瓦格纳时装店(湖南路与中山路口,1902年建造,已拆除)

希姆森公司(中山路,1904年建造,2004年拆除)

Max Grill洋行(原安徽路与太平路口现华能大厦址,1992年建华能时被拆除)

总督早期私邸(福山路,1899年建造,建筑已不存在)

总督副官住宅(福山支路5号今康有为纪念馆,1899至1900年建造,已拆除改建)

单威廉住宅(文登路,跑马场西侧,1899至1900年建造,80年代末被拆毁)

万国公墓(百花苑雕塑公园址,1904年建造,已被毁灭不存)

瑞蚨祥(胶州路35号,1904年至1905年10月建造,原建筑群少部分保存)

三江会馆戏楼(四方路、芝罘路口,1907年建造,已拆除)

国民党青岛市党部(太平路,现华能大厦址, 1914年至1925年建造,已拆除)

青岛神社(辽宁路 贮水山山顶,1915年建造,建筑群1950年代陆续拆除。1970年代初原址改建青岛电视塔)

公立市场(市场一路,1917年至1918年12月建造,80年代末被拆除,原址重建商场)

堂邑路邮便局(市场三路与堂邑路口,1917年建造,80年代末被拆除,原址重建邮局)

安部幸商店(堂邑路50号,约1918年建造,目前正在拆除中)

青岛病院门诊楼(江苏路、沂水路、平原路交叉口,1915年至1919年建造,90年代中被拆除,原址重建门诊楼)

青岛英学院(馆陶路,1916年建造,原建筑群部分保存,面目全非)

青岛学院(现青岛一中,1917年建造,已被拆除)

日本高等女学校(黄台路与辽宁路口,1917年建造,原建筑群部分保存)

原市立女中钟楼(太平路大学路口,现育才中学址,1916年至1920年建造,约1992年拆除)

小港海关楼(小港一路口,约20世纪初建造,最近在一片惋惜声中被野蛮拆除)

祥泰木行(大港二路麻纺织厂址,原大港埋立地,1922年建造,1940年秋被烧毁)

大英烟草公司(孟庄路、堤口路,约为1923年至1925年建造,印刷厂楼体保存)

政泰五金店(辽宁路、泰山路口,约为20年代建设,2003年被拆除)

胶济铁路青岛小学校(湖南路29号,约为1924年至1925年建造,楼体不存)

青岛信义圣经学院(济宁路32号,现济宁路小学内,1932年9月建成,建筑不存)

青岛市立运动场(文登路,1933年2月16日落成, 原建筑不存,原址扩建)

青岛咖啡饭店(中山路原青岛饭店址,约1930年建造,1966年被拆除)

青岛国货公司(中山路胶州路口,1933年7月设计,90年代中被拆除)

神内医院(德平路56号址,约30年代中后期建造,原址重建住宅楼)

浸信会福音堂(兴安路9号址,约1930年中后期建造,已拆除,原址现为住宅楼)

湛山精舍(小鱼山山顶,1934年建造,1958年拆除,1985原址改建小鱼山公园览潮阁)

新新公寓(湖南路76号,1936年至1937年建造,2005年1月正在被拆除中)

东海楼(河北路79号,约30年代建造,2005年3月正在被拆除中)

日本海军司令部(太平路青岛市委办公楼,30年代末建造,90年代中拆除)

日本海军俱乐部(兰山路,中山路交汇处机关事务局,40年代初建造,已拆除)

山东每日新闻报社(上海路6号文化宫图书馆,1940年建造,已拆除)

兴龙庄公寓(合江路、登州路口,1942年建造,90年代末被拆除)

朝鲜长老会礼拜堂(原合江路10号,也即原欧阳路,1940年至1941年建造,90年代被拆除)

犹太公民协会(龙山路13号,现已遗失不详)

东正教堂(现金口一路34号址,80年代初拆除建居民楼)

灵恩会福音堂(原址大港一路,已拆除)

中国战区军事调解部青岛机构(京山路12号, 已拆除)

二零二五年二月九日

于黄岛那鲁湾公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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