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母亲姓苏,是个大户人家的长女,父亲去她家媒窑工作,因而与之结识。
后来父亲参军,她铁了心跟着去的,可父亲说他已经问过了,部队不要女兵。
“那我去做后勤”母亲说。
做后勤就是打下手,洗衣做饭种庄稼之类的,这是母亲的本行,像生活一样的长在她勤劳的双手里。
到部队去打下手和在家打下手都一样,但在部队,至少还可以天天看见自己深爱的人。
母亲直到二十年后忆起也从未后悔。
她是本本分分的女人。
她最终嫁得自己心爱的人,自然也就不会再有什么遗憾。
父亲和母亲前往车站,母亲一路跟着,就此愿与他海角天涯。
父亲说:“那你去买些水果吧,等会儿带路上吃。”
母亲于是去买水果,等她把东西买回来,父亲坐的火车已经停止检票,并缓缓开行了。
父亲在车窗里向母亲挥手别离,母亲气得直剁脚。
母亲说父亲就那样欺她骗她瞒她丢她独自一人远走,一二十年过去,她仍旧为此十分的耿耿于怀。
但耿耿于怀归耿耿于怀,谁让她痴心不改的喜欢他。她花了几年时间酸甜苦辣,望眼欲穿的等着。
她说:“你父亲呀,穿了军装特别的好看,我虽然心里舍不得,但因为那身帅气的西装,我更加的爱他。”
母亲的爱是神圣和执着的,因而岁月不负,也开出圆满美丽的花。
父亲因为文盲,斗大的字也不识一个,退伍回来依旧一无所有。
母亲亳不嫌弃,户囗在结婚后跟随父亲迁至大山更深处,分得了两份田地,成了实质名归的一个家。
母亲说她和父亲还有很浪漫的一段,那就是新婚时大山深处太荒,她们就回娘家的小河沟边养鹅。
父亲依旧穿着洗白的军装,英姿飒爽不减当年。
他站在清清水河边,长竹杆一扫,鹅群就争先恐后入水,“扑通,扑通”,拼命有声。
每当他给鹅群喂食时,鹅群“扑噗,扑噗”,抢成生活的美丽画面。
每天,母亲最开心的事就是去鹅棚里捡蛋,那蛋抓在手里烙在心上,尽管时间相隔一二十年,每每母亲想来,她捡到手心里的鹅蛋依旧是滚烫滚烫的热,那可全都是钱,是好日子,是她的幸福,也是一个女人应得的企愿。
母亲生我的那会儿,她已经有男孩和女孩子。
她说那天是在家,正准备吃三四点的少午饭。都说美好的生活是一间屋两个人三餐饭风雨四季,可那会儿,因为生活条件差,饭菜粗糙,要肉沒肉,要油沒油,人们吃进肚里的东西不经饿,所以,一天才有吃五餐的少午饭习惯。
母亲说她想要个女孩,她说肚子疼,她还沒来得及吃完碗里的东西就赶紧躺回里屋,在那张家里唯一的床去生了我。
心想事成,好人终得了好报。
火拢边的姐姐们开心的说:“妈妈生弟弟妹妹了,生弟弟妹妹有鸡蛋,我们快点去,抢她的鸡蛋吃。”
母亲说:“都是沒良心的。”
她在那生孩子,几个家伙就在那打算合计她生产才吃得上的几个小鸡蛋,那会儿,生一个孩子的营养也就几个鸡蛋,比金子还贵。
母亲二十年后忆起往事,她说得那么自然,以至于让听的人都产生一种奇怪的错觉,那就是女人生娃,很轻松简单,跟小便似的。
虽然后来我脾性刚直,顽劣,但从母亲二十年后忆起的往事,她说,从未后悔生我养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