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接机的中国女孩儿

油库爆炸后的第四日。淡蓝的天空下浮着乳白色的厚厚云烟,缓慢地移动、聚集,透不出一丝光亮,压抑地让人分不出东西南北。今天是我第二次去机场接机,是小王第一次去机场接机。白色的车在曲折的巷子里颠簸前行,车尾处扬起一股红尘。受油价影响,路上的车辆并不多,我们比预估时间早一些到了机场,涌进一排排一列列的车队里等候进场。

机场不大,略方形,外面停满了车,唯一的登机口和接机口相向而立一左一右,空间不足二百平米,中间隔着一家面包店和一个办理电话卡的小隔间,左出右进,近在咫尺又没有交集的两条路。接机口处狭小的空间里站满了形形色色人,我们俩像刺猬一样将自己武装起来,缩在人群中,不敢与他人有丝毫肢体上的接触。空气里流动着多种气体的混合物,丝丝缕缕地钻进我的鼻孔,刺激着我的神经。我不敢说话,生怕多余的气体随话语流出。紧紧盯住登机口处三三俩俩出来的人,看着时间想象着这会落地的人应该在排队录指纹、办签证、取行李……所有流程在脑子里如实上演一遍,人还是没有出现。打电话、发信息均没有信号,后来得知飞机像我第一次接机时一样晚点一个小时。我们决定去外面逛逛,呼吸一下新鲜空气。

两个人手牵手穿行在星罗棋布的停车场里,夕阳被云层严严实实地抹去了身影,风源源不断的吹来,无比惬意。我们在一个能看到走廊的台阶上坐了下来。旁边摆放着几盆无花绿叶的盆栽,叶子上积满了灰尘,成了被遗弃在角落里的一处欣然之所。透过栅栏望着航站楼上方醒目的“某某国际机场”字样,我忍不住读出声来,声音随风而逝,只能听到呼呼的风声。突然,一声轰隆声划过天际,打破了原有的安静。低头玩手机的小王也抬起来头来仰望天空,一架飞机正缓缓起飞向天边移动。她说:“如果这架飞机载着我们回国,该有多好啊!”“如果我们今天不是接机,而是回国,那改会是什么样的心情呀。”我幻想着。航站楼房檐四周悬挂着一串串闪耀着黄色微光的灯线,齐刷刷地像门帘一样在空中舞动着光芒,迎接圣诞节。

天渐渐暗下去了,我们又回到了接机处。接机口等待的人更多了,大人、小孩簇成一团,窝在密闭空间里,气味也越发糟糕,我们实在没有信心与强大的气流做抵抗,站在了走道靠墙的位置,紧靠着墙面与他们一小群隔出一条细细的路,只是隔上三五分钟,就要因阻碍通行被安保人员轰出去一次,还要时不时为推着大件行李的人让路。环顾四周,竟寻不到立足之处。要接的人迟迟未露面,我发现了人群后一棵无人问津的圣诞树,树身上挂满了卡片和摆件,孤零零地立在那,成了今年冬天里最受冷落的一棵树。我们躲到了它的身旁,一起等待。

落地的人断断续续地走出来,人群中也有节奏地响起一阵阵轰动,那是接到了想见的人发出的信号,撩拨的他人也望眼欲穿。他们中间也有接到人相拥哭泣的,看样子又不是有什么悲伤的事情发生,只听到嘤嘤地哭泣声,像准备吸血的蚊子一样。最引人瞩目的是一个白皮肤的中年男人,满脸花白的络腮胡,像一个英国的老绅士,接他的是一个比她高出一个头的黑皮肤女人,满头挂满长长的脏辫儿,丰满有活力。他们俩是尖叫着走向彼此的,赚足了目光。女人捧起男人的脸,在嘴上大声地亲了一口。我一直注视着他们,在我看来他们亲的毫无默契,他们是彼此注视着迟疑了一秒,才亲上去的,好像是在对方脸上寻找落吻的地方,最后停留在了嘴上。心想,夫妻之间的接吻不应该像朋友间的拥抱一样,自然流畅地发生吗?他们中有的也像中国人一样,见到熟悉的人便停下来寒暄两句,造成身后一场小小的拥堵,这似乎是人之常情,在这幸福的时刻,没有人为此斤斤计较。

很快,我们也接到了想见的人。远远地看到她推着行李车朝我们跑来,三人脸上都洋溢着笑容,那一刻的开心好像是我要回国时才有的心情。我们一把接过行李车,告别了还要继续坚守在那里的圣诞树,三人便带着笑声消失在了人群中。下一次再来机场,应该就是回家的事了。

©著作权归作者所有,转载或内容合作请联系作者
平台声明:文章内容(如有图片或视频亦包括在内)由作者上传并发布,文章内容仅代表作者本人观点,简书系信息发布平台,仅提供信息存储服务。

推荐阅读更多精彩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