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康蜀郡桐
护士从右边口袋拿出一个小手电,撑开老先生的眼睛看了看,随后掀开被子,双手交叠做起了胸外按压。不一会,又进来个年轻护士替换过来继续按压,病床有些高,两个护士都是跪在床上操作,其间又有护士往老先生的液里注药。
“怕是真不行了,你们还是现在就准备吧!”先前那个护士说。
大哥当场就失声抽泣,王洪则呆呆看着还在按压的护士说:“打电话,都叫过来”。他大哥抖着肩膀出去了。
几个护士还在交替给老先生按压,二十来分钟过去了,仪气上仍是直线,毕竟是女孩子,此时都喘着粗气。先前那个护土对正在按压的护士说:“停吧!”,护士的手刚松开老先生的胸膛,人还没从病床上下来,王洪就跪在对面按压了起来。护士们没有说话都退到床尾,每个人心里都清楚,做什么都没有用了,人已经走了。
“杜、源,你俩过来”,老板喊,“咱们再按一会。”
宋源心头像被什么击了一下,有种刚从卫校毕业在医院实习时参加抢救的感觉,是种豪迈的感觉。
仪器上有了反应,老板怔了下,眼中掠过一丝惊喜,护士走到仪器前看了看说:“继续。”
“停”
“放弃吧!刚才的反应是压出来的。”“你看”,护土用手一指说,“手一松就没了。”
王洪大哥不知什么时候进来的,听到护土的话哭了起来,声音渐渐变大,都惊亮了走廊上的灯。病房门口挤了一群人,直勾勾瞪着里面,灰面白牙,仿佛勾魂的小鬼。
所有人都惊呆了,王洪突然俯下身又给他爸爸做起了人工呼吸。宋源心疼的几乎要喊出来,王洪这一举动,翻出了沉在他心底已经生了锈的秘密,他猛的想起,其实也不用想,这件事就一直浮在他的心上,他却以为早把它们锁的死死的。他弄不明白,直到现在也一样弄不明白,他妈妈闭眼的那刻,他也想来着,他掐了人中,虎口,膻中,涌泉,也做了心外复苏,可就是没敢低下头去给妈妈做人口呼吸。这么多年来,他常常用“做什么也没用、人已经死了”的话来替自己解释。宋源说的都是事实,他怕也是事实,具体他怕什么,怕鬼?怕脏?还是怕外人笑话?有时候他夜里睡不着时也想过,如果从记事开始就习惯和父母抱抱、亲亲他们的脸,是否会不一样?但转念又想,如果自己没学过医,是不是就不会对此耿耿于怀?老板王洪这一举动踢碎了他过往对妈妈所有的好与爱,让他觉得,就连偶尔向老婆诉说极少能在梦中见到妈妈的脸,也显得假兮兮!
“呜……”王洪蹲在地上,他大口的吸气,又极力的克制住,眼泪、鼻涕、唾液都被挤在一起,花了的脸在病房灰暗的灯光下泛着亮。
门口被冲开了,老太太、二哥、大嫂依次进来,大哥看到老太太,带着哭腔叫了声妈,二哥神情凝重,把提在手里的酱紫包袱放在第二张床上,慢慢走了过去。杜轩戳了下宋源斜了斜头,护士们也跟着出去并随手带上了门。
“有烟吗?”杜说
“有,你不是戒了吗?”宋源问
“想抽一根,这会心慌的,腿也有点抖。”
尽管宋源已有意识的控制大拇指的力度,但打火机所发出的声音还是让他觉得刺耳,平时不去在乎的火苗此刻也显得太耀目,给杜轩点燃后,火苗刚刚触到他的烟头侧处,他就松开指头快快吸了几口。两人坐在楼梯口的蓝色塑料椅上,一切静的像铁,只有两点星火在黑色的墨里,忽明忽暗。
‘嗒嗒嗒’的声音从楼梯间传上来,走走停停。“看吧,肯定是你姐”杜轩说。“你怎么知道?”。杜用喉咙哼笑了下,没有说话。一条娇小的身影从二楼上来,在楼梯口停了下又拐向左边,“好像不是我姐吧?”宋源说。“是二嫂”杜轩吸了口烟和着怒气一并吐出来愤愤道:“到这干嘛来了,还穿高跟鞋。”
宋源突然笑了起来,音虽不大可还是把杜轩惊了一下,“大晚上的你笑什么?”他怨声道。
“没有,刚才点烟的时候生怕把灯弄亮,结果……”
“咋啦?”
“结果楼梯口的灯根本就是坏的,你看刚才二嫂走路声那么大灯也没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