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朵贴着枕头,我正睡晌午觉,突然感到耳边有金属声乱响,翻身下看:对床的“回回”正趴在桌子上专心嚼着吐司面包,不时“咕噜噜”地喝着半斤装的纸盒牛奶,脚搭在和床相连的金属架上抖着。
这小子搅了我的美梦自然让我生气,但平心一想不觉对他流露出一丝怜悯来(我是常以这种悲悯之心自傲的,因为这样悲悯起来好像就有了一种高级的修养,佛不也是这样愁苦的吗?):放假时节,离家近的都回家疗养,好奇心未泯的也多去相约出游,学校人物稀少,出去闲逛的热情自然大减,加之疏懒成性,一旦错过了清真食堂饭点儿他就吃不上饭了。虽说其他食堂有的营业时间颇长,距离寝室很近但他却绝不踏进一步,什么外卖和各种路边小吃也俱和他无缘。就连我给他代买的泡面他也要把面饼和三个配料包的成分说明看上小半天!他就是这样虔诚地遵守着安拉的教化,一点儿不含糊。我搞不明白为什么回民不吃猪肉,开始我对小D的见解颇为相信“因为那是他们的图腾!”,他倚着墙嘴角飞着白沫“每个民族早期都有图腾崇拜,就像我们的图腾是龙,我们是龙的子孙!”在听到咆哮之后我对“民族的自尊心”这个词是较为敏感的了,虽然猪也很聪明。
我一向是对一切宗教抱着鄙疑的态度的,常以无神论者自居(虽然有个晚上在路上听了同学讲的“切身经历的鬼故事”感到风有点凉)。当一个基督徒死缠烂打要把我拉下水的时候我十分后悔留电话给陌生人,每当一个演讲的老师或者什么成功人士在台上表明他(她)的宗教信仰我都会不自觉地把他(她)的学问打个对折。虽然佛学的禅宗很有玄奥的门面但我也只比较恒河沙和海南沙哪个更适宜打沙滩排球,有些人更喜欢实用的哲学。在我的世界里,宗教真是可笑的历史残留物——它只在苹果落到牛顿脑袋上之前构筑一个漏洞百出的道德系统用以调和人与人的矛盾。我以为我们中国人是顶聪明的,因为从来不信宗教,虽然烧香拜佛,仍然我行我素。我们从来都不带着宗教虔诚的迷雾看现实利益,即使是孔孟教化也不过讲人情世故从来不乱造神仙。当然我们有的是神仙,西边昆仑山上一批,东边蓬莱岛上一批,就是没有天天盯着你看的那种,就是后来的神话也不过作为饭后谈资罢了。
想到这里我有点惭愧,我居然不知道宗教现在还有这么大的魔力,竟能这样虐待我的同学,让他毫不含糊地每日三餐必爬三层楼梯,小心检查一切食品配料表,虽然这也许对某些动物是个好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