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而不骄

——《论语》学习之13-26-1

【原文】子曰:“君子泰而不骄,小人骄而不泰。”

【白话】孔子说:“君子舒泰但不骄慢,小人骄慢但不舒泰。”

【思考之一】为什么君子可以泰而不骄,小人却骄而不泰呢?

什么是泰?就是泰然自若、大方磊落、不卑不亢。什么是骄呢?就是骄纵傲慢,恃才傲物。骄和泰表面上看都是“有些自得”“没有拘束”,可其本质却有着天壤之别:君子的“泰”是“以道润身”,由于道德的润发,内和外平、心胸宽广而安舒自得;小人的“骄”是“以才自恃”,稍有一点才华、能力就志得意满、心高气盛。所以“泰”虽有似于骄,但“泰”是道之气象,是由于道德的润发显之于外的内证功德;而“骄”也有似于泰,可那是负势之气习,是得意的时仗势凌人的习惯!

什么是“君子泰而不骄”呢?在《论语·尧曰篇》中,孔子给出了答案。孔子讲君子有五种美德,其一就是“泰而不骄”。孔子还解释说:“君子无众寡,无小大,无敢慢,斯不亦泰而不骄乎?”君子待人接物,虚心平等,不管是对着众多人,还是少数人;也不管是面对大人物,还是小人物,都不会怠慢懈惰,就是泰而不骄。

为什么君子可以泰而不骄,小人却骄而不泰呢?明代蕅益大师解释,“泰,故坦荡荡,从戒慎恐惧来;骄,故长戚戚,从无忌惮来。”君子泰然自若,所以坦坦荡荡,这都是从日常戒慎恐惧的修行中得来的;而小人骄慢,所以常常忧心忡忡,这都是从无所忌惮得来的。泰和骄的出处也相反:一个是从戒慎恐惧中涵养中来,一个从无所忌惮来的。宋儒陈祥道曰:“君子坦荡荡,而谦以自牧,故泰而不骄;小人长戚戚,而贱物贵我,故骄而不泰。”君子胸怀坦荡,并且谦虚谨慎,严于律己,所以能泰而不骄;小人心中忧心忡忡,并且唯我独尊,以我为大,所以骄而不泰。清李光地曰:“无愧于己,故泰;检身若不及,故不骄。有恃于己,故骄;与物常相形,故不泰。”君子问心无愧,所以能泰然处事;自省好像有没做好之处,所以不骄傲蛮横。而小人有恃无恐,老子天下第一,所以会骄横;经常与人比个高下,所以不舒泰。

君子的心中对所有人都是平等的,不卑不亢,不忮不求,对任何人都不怠慢,心地坦然,没有骄横之气,故能常常处于舒泰的状态。小人则不同,自视过高,看不起别人,又怕别人看不起自己,唯恐自己失了尊严,所以说小人骄而不泰。

君子之所以在众人面前能够泰然自若,不矫揉造作,就是因为他光明磊落,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私心杂念,自然表里如一。君子追求的是大道,是天下苍生的福祉,而不是个人的荣华富贵、名誉权位,因此他全心全意正心诚意修身,时时处处学而时习,平时在一个人独处时就能戒慎恐惧,戒除自己的错误,谨慎自己的起心动念,恐惧造成不良后果的言行,到了人前他还是这样,自自然然,在众人面前和独处时没有什么不同,内心坦坦荡荡,表现就泰然自若,所谓“诚于中,形于外”

小人则不然,为了追名逐利,小人无所顾忌,如《论语·季氏篇》中孔子所言:“君子有三畏:畏天命,畏大人,畏圣人之言。小人不知天命而不畏也,狎大人,侮圣人之言。”小人就是这样无所忌惮,肆意妄为,只关注个人的名利权贵,为了自己的私利,不择手段。得到名利时,就以为是自己的本事,自恃才能,或者自恃权势,或者自恃财富,轻视他人,骄纵傲慢;没有得到时,又会怨天尤人、或自怨自艾。这两种状态经常是交织在一起的,你能看到有的人前一秒还洋洋得意,很骄傲,下一秒听到他人的批评,马上就吹胡子瞪眼。看似截然不同的两种表现,其实内在的心理都一样,“我是最重要的,我是要被尊重的,我的想法都是对的”。所以,小人在他人面前需要靠骄慢显示自己的优越,维护自己的虚荣,患得患失,自然就矫揉造作,不能泰然自若了。

【思考之二】我们如何克服内心的骄,逐步成为君子呢?

君子之泰,不容易达到,要靠学修,而学修的第一步就是戒骄,不骄才可以求学。要戒骄,首先就要找出心中的骄。

小人心中的骄,就是心态和做派,其实我们都有,只要稍加观察反思,就不难体会到。凡事为自己打算,不是念着名,就是念着利,心恒戚戚、多有忧惧,对人傲慢,怕别人不尊敬自己,盛气凌人等等,都是内心的骄。南怀瑾先生说:“小人既骄傲,又自卑,心里象猫爪一样,到处都是毛病。”当我们十分在意自己的名利得失,觉得自己没有底气的时候,信心不够,还想要彰显自己有能力,真是越骄傲,骨子里越自卑,没有安全感,值得自己深深地反省。

《中庸》说“是故君子戒慎乎其所不睹,恐惧乎其所不闻。莫见乎隐,莫显乎微,故君子慎其独也。”君子在别人看不到的地方,也更加谨慎小心;在别人听不到的地方,也时刻警惕注意。因为隐秘的事情,没有不被人发现的;即使最细微的事情,没有不被显露出来的,所以,当君子在个人独处的时候能戒慎恐惧,时时警惕内心,不骄不躁,防微杜渐,甚至是诚惶诚恐,不敢造次,所谓诸恶莫作,众善奉行,才能在任何时候安详舒泰。

如何克服内心的骄,逐步成为君子,下手处是什么呢?那就是孝悌。“父母生我养我,出入顾我,欲报之德,昊天罔极”。在父母面前老老实实地练习恭敬谦虚,不骄不躁,稳重前行,此生都如此练习。出门在外,天下无不是有恩于我,我岂能随便造次,当修道而行,报恩以待。常常练习,在应对各种事项时就能泰然不骄,这也是一个人应有的念恩报恩之行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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