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止一次记起那个奇怪的噩梦。

好像是刚发过洪水，什么都被淹没，我站在一片汪洋之中。那是一块土坡一样的高地，斜斜地长着一棵枯萎的树。我向远方望去，无尽的白茫茫的洪波，广阔而压抑。

但身边却有一个似人而非人的活物在地上刨土，时不时发出粗喘的笑声。我问他："你在挖什么？"他嗤嗤地笑着，只管卖力地挖下去。他通体是黑色的，四肢像树枝一样干枯，埋着头，甚至兴奋地刨着。我问他："你在挖什么？"他仍然不回答，更大声地嗤嗤地笑着。

我走到他身旁，看他挖的那片土坑，里面露出乌黑的发丝。我抚着那些头发，似曾相识，那么熟悉，恐怕是世间最接近的熟悉。我问："这是谁的头发？"他终于要转向我了，他发狂似的嗤嗤地笑着，甚至像是在取笑："哈哈，你不认得吗？你不认得吗？"

我抚着一缕发丝，终于在端详中认出，那就是我每日所见的自己的头发。

可是，我在何时埋葬了自己？是谁在看，是谁在怀疑？为什么是一片汪洋？为什么唯一的陪伴是一个怪物？而谁是那个经历者？

或许，我一直在埋葬，埋葬过去，一场梦就是一场葬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