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志强: 《课标》中“学会运用”的标准是在与人关系中建立起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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课标有“学会运用语言文字”的表述。对着一个一出生就浸润在某种语言环境中的人去谈“学会语言运用”,怎么看怎么有问题。

一个国家的基础教育,针对自己国家的语言训练学生,并声称☞“我们的语文教师要教你们学会运用语言”,这说明了这个国家不拿他的国民当做是具备语言天性的人去看待,或者,好点的情形是,把自己国民当外国人不懂中国话去看待。

语言本身是国家基础教育要教的对象,但“会运用”不能作为教之后的目的,会俩成语,懂几个修辞,并能用到自己的语言中,不能看做是“语言教学”后,学生得以学会运用语言的成果。

目前的看法好似是☞学生会运用语言,其本身就包含着理解了,所以,就谈运用,不必谈理解,这是一个有问题的主张。

日用而不知是语言运用的特征之一,运用语言过程中,是否就能体现出理解,这绝对是需要深思的问题。你要是能反思到自己在运用语言时,是我在理解了我在运用着语言的运用,那么,这就等于说☞语言与人不同一,还是把语言看做外在于人自身的一个有待认识的对象性的存在,这根本上就是个认识上的大失误。即便是一个人在措辞,也是他单纯地在措辞,不会是他在理解着“我正在措辞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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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日用而不知,那么,如果认为运用语言中就伴随着对语言的理解,那就要说明一下,语言运用,是在哪个层次上在被理解,是表达(言说)的同时被理解到,还是运用后的在反思中被理解?如果是前者,那么,用休谟批判笛卡尔的话,便可以被深入审问☞我知道,不用知道我知道我知道。进而,我运用,不用我理解着我在理解这件事才叫运用,也就是说,语言运用过程中,不必同时理解着那正被运用着的语言是我的理解的语言。如果是后者,那么,恰好说明,语言的运用与理解是个以时间为逻辑先后的过程,运用与理解在时间上不共在。

没有一种专门为了语文这一科而准备的语言由语文专门使用。

语文的任务或目的,也不是教人会运用语言,会用与否,是人之所以为人的标志,是先天语言能力与后天语言环境同一后建立起的语言形式在起作用,人在三岁左右,这套语言形式基本成型,语言形式被掌握后,后续工作是往这套形式中加内容,不用特别关注“会运用”,举个例子,正因为人类掌握了锤子的形式,人才会在没有锤子的时候,照样能用石头当锤子,照样能用半截树枝充当锤子的形式作用于他物,改变他物。所以,语言形式被掌握,不必担心人们竟然还不会运用的问题,如果这个问题竟然会成为问题,那只能说明,你教的对象不是人。

所以,在掌握了语言形式的基础上,如果仍旧强调“学会运用”是教学的目的,这是有问题的。“会运用”语言,只是人之所以为人的基础,却不能作为教学目的继续提出,强调“会运用”,这与在课上教学生怎么咀嚼食物,怎样喝饮料,并进而要给出一套方法和技巧一样可笑。

凡是关注“运用”的,他的着眼点就应该再延伸一步,“会运用”的标志绝不是只是掌握了一套形式便等于达到目的的,它还需通过运用后的效果去衡量它的价值。

会运用与会运用且见效,是两个不同层次的问题,前者是人之初就基本练就了,后者是人的一生的追求。可笑的是,我们的课标,扔掉了人一生要追求的价值,却定出一套规则,对着人的天生的能力讲规矩————语文能杀人,就在于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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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谈语文课程的性质有综合性、实践性的因素,那么,就要看课程的着眼点是在什么层次上的综合和实践,我想,既然语言是人在交往中发生的,那么,不论谈“会运用”还是谈“会运用且见效”,都应该确立起学生在他们未来的社会群体中,是需要进行交往和交流才体现自身存在的————的教育意识,在这个意识前提下,再审视“综合性”和“实践性”到底是在哪个背景下的综合和实践。实践,是以群体载体的交流交往的实践,是语言表达与效果的共时性的实践,即言说能力。而未必只是提供一个背景,先进行反思、回忆、认识,然后再把它记述下来的实践,即写的训练。

学会运用语言,是以运用后的效果去衡量的。效果当然有多种检验标准,所以,写,不是检验语文教学成果的最终目的,可能经过不同的思考角度,它还是最低的。洋洋五千言,可以说明达到了所谓的“会运用”这个目的,但是,人的社会性特征之一,是在社会交往中与人言说,所以,在写中衡量一个学生达到了所谓的“会运用”,不能等于他在本属他的社会生活交往中“会运用”,“写”中“会”不代表交往中“会”,况且,参考社会交往的语言“有效性”去思考,会写的总是比不过会说的。

语言运用要先谈效果,这是语言的社会性规定的,效果,不是自己能把稿纸写满然后静等效果(分数)在几天后出现,效果是与运用共时出现的。

这就出现了语文教学的价值观的改变☞我们教学追求的“会运用”,是建立在写上面的会运用,还是建立在说上面的会运用?我们要为学生建立起“写”为价值的人生,还是建立起“说”为价值的生活?那就要看一看,作为人的生活交往状态,到底是写的,还是说的了,而且一看便知。

运用的标准是运用后的效果,效果的前提是在生活(世界)社会中才谈得上实现出来,而生活世界的前提是人与人建立了关系以及人与社会建立了关系,你语文不好,而你通过语言的运用与他人或与社会打交道时有了效果,那么,你的语言运用就是成功的,哪怕你当时语言运用时结结巴巴,哪怕你在“写”中的运用非常蹩脚,而只要你的语言运用是见效的,达到了自己的欲求,那么,就是见效的语言运用————  一个念着“关关雎鸠君子好逑,月亮代表我的心”的求爱的小伙,绝对比结结巴巴说出自己爱慕之情的小伙获得的效果差的远。

语文教学的目的,是言说的此时见效,不是投稿后仨月后看效果,因为人首先是在他社会生活中的人,要求的是言语对他当下时效。你说出来的话语,能帮助你把你要达到的目的共时达到,这就叫效果。没有通过效果去衡量的“会运用”,仍旧徘徊在早已建立起的语言形式上绕圈子。

话要分谁说,语言要分谁运用,形式上,你的语言精确得很也形象得很,但是,这只是会运用的标志,绝不是就能达到效果的标志,我们教学生,目标是让他们在人的社会关系中生活,在他们的生活中运用语言,进而达到效果。不是叫他们闷屋里运用语言写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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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就是说,如果强调会运用,衡量“会”的标志,不是运用语言的这个人的自身,而是听你说话的人认可不认可,人的世界,是关系的世界,不是自己拿语言自己意淫的世界。

当今社会人与人交往程度逐渐淡化,从春节彼此串门拜年,到互发短信,到微信拜年,到话题点赞,发展到不发红包就不交流,这种与人和与社会打交道的现状,不能靠培养以“写”为追求目的语文教学所消除,而恰恰会加重这种畸形的社会交往形式。人生活的世界,不是写小说和创作剧本的世界,人生活的世界是与外界打交道的世界,是通过人与人的交往进行资本交换的世界,是要拿话语活下去的世界,人们生活的社会,不是通过写纸条传递彼此的信息才能去交流的社会结构。

语文担负着培养未来的合格国民的那一部分任务中,要建立起通过语言的教学,培养和激发学生到外部世界与人与社会去说话的能力,通过说话去和社会打交道,绝非在方格稿纸上实现人生,试想,如果后者就是“学会运用语言”的价值显现,这个社会会死一般的宁静。

语文的观念的进展,它发展到高级阶段,不可能是它自己的事情,一定是充实进人类最高一级的智慧,只要牵扯到语言,绝不可能以拿着形式逻辑的思路去设计课程。谈运用,就要谈实践,谈“学会运用”就要先考虑“会”的标志是效果。自己掌握了那个运用的形式,不是万事大吉,不见效的会运用等于自己关起门来搞“语言演习”。

语文课堂,要做的是规范语言形式,充分积累语言成果,引导看问题的角度,刺激表达欲,体会依语境去表达,写是为了说做准备,最终目的是,在未来的社会和生活中与人言语交流能有效。

文学院出来的人主持语文课程定制,想当然是把他们自己写作的人生价值加诸课程之上,于是,全国语文的终极目的都在强调写,不强调写倒是异样了,然而,社会中的人的生活和交往是以写为形式的么?

学生,少年被送进教室,成年被推进写作室,这就是他们不负责任的行为,他们以写存世,就能证明未来国民也能以写活着?

标志着“学会运用”的,是始终处在关系之中的“会运用”,语言不是菜刀,磨快了自己能切菜就是会用菜刀了,语言要在关系之中,一定是由他人判定你到底是不是真会运用。

如果,以传统的语言观去思考,语言作为使用的工具的价值,它的价值不是建立在使用者会不会使用之上,它的价值恰恰体现在除了使用者之外的人对它的接受或拒绝上。这就是作为思维和表达工具的语言与我们意识里传统的工具概念的价值观的本质区别,二者的价值体现路径恰恰相反的。

最后总结一下核心意思:运用,还要往前迈一步☞1,运用的要有效。2,在人的语言天性与后天提供的语言形式结合后,语言运用的能力,是已经先行完成的那个既成形式,不必再教怎么运用。

任何专业的,都是为外行而存在的,如果它变成业内的谈资与业内的“专业”,它就会蜕变成僵死的封闭的金瓮,进入它之内的外行们,便都成了为它能存在才配存在的配菜,反倒是为了成全它。它从未想到过,它的价值是因为它能服务外行才能称其为有价值。千万人在语文科中写写写,原因就是文学院的“住持”们要通过外行们的写写写,去成全他们在语文科中能够“专业”地继续存在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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