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所校园里,周围有许多陌生同学,不知是哪所学校,也不知课堂何时开讲,四周围墙一半在坍塌,一半在重建,我正坐在讲台正下方。
听到一声招呼,我转头看到一个曾经很要好的朋友的脸,令我疑惑不解的是,朋友在三年前的车祸中身亡。
完全不记得和朋友聊了什么,课堂依旧未开。只记得课堂将在晚间八点结束,之后我会骑车回家,竟然,我完全不记得车子停哪儿了。
起身找车子,不知过了多久;在校园某处带有圆形拱门的通道里,轻敲拱门后,开门的竟然是华为的任正非先生,仙风道骨,他一手拎一只麻袋,一手开门,露出春日阳光般的微笑;迎我进门后,他便消失了。狭长的通道两边是金黄色的麦穗,一望无垠,我呆在原地。
然后,梦醒了。梦里金黄色的麦穗,垂挂在脑海。
小麦种植之前,人们会精选颗粒饱满的种子;农耕机械普及之前,人们背上锄头,带着水瓶和干粮,即使刮风下雨,也会选定九月份的某几天下地松土,伴随着辛勤汗水的松动土壤是种子发育的先决条件之一;农耕机械普及后,机器的轰鸣声和人们的叫喊声中,土壤很快松动完毕,迎接着麦种。
白露早寒露迟,秋分种麦正当时。精选的麦种像犹抱琵琶半遮面的娇羞新娘,终于融入广博大地的怀抱。机械撤走,人们离开,一片寂静。种子在黑暗中吮吸天地精华,在沉默中等待破壳而出,安静的等待着,不急不躁。
嫩芽在一个多月的沉默后,终于踩在了大地的肩膀上,自然地向上生长,而此时,麦芽分裂出的诸多根须正努力深入更深更暗的地下。
白驹过隙,严冬来临。万物沉寂,飞雪飘零。
几场大雪过后,麦苗被严实覆盖,雪面刺眼的反光下,看不出麦苗的居所,但心里知道,它在。于辞旧岁的鞭炮声中,新年如约而至,麦苗暂时被人们忘怀。
春,一只黄鹂鸣翠柳,万物复苏;麦苗也在远离争艳的田间舒展,抖落身上尘土,不仅生命在复苏,风雨雷电也在蓄意发威,麦苗依旧不紧不慢的生长,它知道,凡杀不死自己的,必使自己更强大。
时而风吹雨打,时而高温暴晒,间或蚊虫侵扰,麦苗终究坚强的活了下来,尽管它可能不懂坚强为何物,只是自然擢升。
气温越来越高,小麦肤色变黄,渐入成熟期,越饱满的麦穗沉的越低,锋利的麦芒和薄薄的麦麸骄傲地将果实轻轻覆盖,放眼望去,整块土地上,小麦像出征的士兵,等待检阅。
收割机械的轰鸣声和人们的叫喊声中,部分小麦在高速旋转的齿轮间粉身碎骨,这是成熟的代价,其余小麦被装入口袋,堆在空阔地面,等待骄阳将水分蒸发。
不知过了多久,搬了多少次家,小麦被磨成粉,继续等待着接受捶打和高温。
纯牛奶首先倒入烘焙器皿,打碎鸡蛋,依序放入一定比例的盐和糖,割入少量黄油,此时,高筋面粉终于登场了,在倒入的面粉表面轻挖一个圆,撒入发酵粉,将器皿拧入面包机卡槽,通上电,三个月时的检阅旅程开始了。
无情的搅拌刀片开始匀速旋转,将面粉充分混合,变成面团后,疯狂旋转,使面团在撞击中增加韧性,突然安静下来,仿佛一切都不存在,只剩下面团依旧像士兵整齐列队等待出征,开始发酵了。
大约两个小时后,轻微的香气缓缓袭来,渐渐浓厚,刺激味蕾,在高温的灼烧下,上色,膨大,最终,定型。此时的香味早已弥漫。
然而,最令人遗憾的时刻来了,等待吃面包的人,要么心不在焉,要么焦躁,毫无专注感的随手撕开一块塞入口中,完全无视这一切过程。
想必人们忘记了,检阅士兵最好的方式是,先成为自己世界里的君王,先让自己配得上一个士兵,而配得上的首要条件是,专注在对方身上,使得目光和心思不再游离,过往不恋,未来不迎,当下不杂。
同样的,先使得自己专注于一块面包上,然后才配得上这块面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