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多数写者也许会有这样一种经历。在年少时,很偶然的情况下读了一本书,便被书中的故事或作者玲珑绣花的文笔所吸引。此后便一发不可收拾,由最初的读,既而开始试着自己写,甚至把自己幻想成写这本书的那个作者。然后又在日益累计的进步外,收货一些奉承,奖励,年少的心也由此如海浪击岸般波涛汹涌。在潜意识里把书写当做此生唯一可做的事。
事实上,书写有可能会是另外一种情况,短暂的热情和堪堪不及的天赋被生活的洪流一一洗涤,浇灭。最后只剩下些唏嘘、自弃、愤愤不已。
这时候喜欢书写的人中会十去其八,毕竟生活的不易需要自己拼力折衷。一些无所获,艰难万分的喜欢也会慢慢遗忘,悄悄舍去。
剩下的十分之二中,有一部分人顺其自然,能写则写,想读便读,无所奢求也无所失落,反正喜欢的书写已经成为一种习惯,正是这样的心态很多意外之喜也如芝麻开花,节节攀高。此处当在书写者中的十分之二再去其一。
今天我说的当是十分之二去其一中剩下的十分之一。此类人如我在开头讲的,因为一些小收获,小喜欢,小意外,渐渐把书写视做一种执念,觉得此生不管干什么,总是为了书写服务的。若在有生之年写不出点什么惊响,怕是会寝食难安,郁郁寡欢。此类人跟书写的关系,就像男人与女人的爱情,怎么说都难得一个通透。一个书写者便是一个我,这一个“我”字里又包含了(独我、真我、我执、我念、我想、舍我其谁……)很久以前的“文无第一,武无第二”里的文字大概便由此而来。
不凑巧,一个在为生活颠沛流离的我,也是其中一个,我想把书写做为一个志向,是在2008年的冬天,掐指算来已有十二个年头。
北方冬天的一个小城,还是高三学生的我,本来正是埋头苦学的日子,然而那时的我已无半点学习兴趣,数学每次能考三十多分,英语是数学的一倍,两门加起来也不过百。这样的分数想在来年的高考中考个好分数无异与痴人说梦。我也明白自己可能在高考后就得离开学校,踏入社会。
这个寒冷的冬天当是我在学校的最后一个冬天。我迷惘又茫然无措的凑合地过着每一天。数学、英语奇差,语文、历史在班里也只能说是中上。两边一相加,名次早在孙山之后了。
在十一月份的月考后,班主任通知我们说:把这次月考的作文重新整理一下交给他,县上要举办一次有奖征文比赛,并请了本市有名望的几位作家做评委,希望大家认真整理修改,中奖的话有奖金。
当时我们班很多人把自己的作文重新修改,仔细抄写,都想在征文大赛中小试生手。中奖的话会有一部分金钱奖励。差不多一个周的生活费。
我对此并不认真,反正自己的字写的超烂,重抄一遍也好不到哪里去,还不如就那样,对中奖,对自己的文笔全无半点自信。与其浪费时间,不如多看看网络小说,那会儿学生还没有手机,学校外的几家书店都有网络小说租赁,一天五毛钱,正是我们这些差生的精神食粮。
大概半个月后,获奖的名单下来了,令我意外的是,获得一等奖的作文居然是我那篇未修改的文章。奖金两百元。当时我心里面兴奋的犹如一万匹骏马狂奔而过。怎么会是我?又怎么可能是我?我的字那么丑,文章写了些什么,我也没什么印象。难道我挺适合书写这门营生?这许许多多的问题如井喷般汇入脑海,使我第一次萌生出了以此为志的想法。考不上大学,不知何去何存,说不准写写东西,挣点稿费,人生会是另一番景色。
意外之喜的两百元,成了我人生的一个拐点,由此之后我开始注意一些东西了。如自己的字,岂一个丑字了得。简直是蜗牛在飞,想靠写东西吃饭,得好好练。看网络小说对文笔的提高作用不大,那就读名著,万一读出下一个两百元呢?
想不到,这些坚持是会慢慢上瘾的。读了一本想读下一本,写完一篇想写下一篇,把写好的再用信封投递给当时所知的《读者》、《意林》、《青年文摘》,听说稿费还不错,当然每一次的投稿都会是石沉大海,越想投中,越来越杳无音信。渐渐地我心中便种下了这份执念,根本不考虑文章本身的优劣。
人就是这样,意外之喜来临后,会兴奋的忘乎所以,会想当然的认为自己独一无二,会毫不犹豫的选路。根本不知道路在哪里,路行不行的通。
一心想走下去,又左顾右盼的不知哪里是远方,等回首时,轻舟已过万重山,连脚烂鞋破也不注意。
想来这十二年我无时无刻不在臆想稿子投中的那一刻,似乎这种臆想已代替了许许多多的乐趣。生生把我折磨成一个“万般心酸皆不提,百般过往一纸书”的文青。
如今,我还在寻寻觅觅,想找回那个冬天的意外之喜,总觉得那份喜悦在某一暗处向我招手,即便那是书里面才有的故事。